第三十九章 心思百转范宁宁
王都乐城,范家府邸。
范宁宁背着双手,志得意满的方从顾寒江处归来。身后两名侍女,各自抱捧着落得高高的绢帛。
自昨日东方玄去后,顾寒江便似疯魔了一般,挥笔一张接一张的画。张张皆是东方玄,形态各异的东方玄,俊美无俦的东方玄,宛如嫡仙的东方玄……
范氏乃是东燕望族,家大业大,自不会心疼那些绢帛。更何况,此乃北燕顾寒江所画。
顾寒江性情执拗、古怪,轻易不予人作画。流传于世的作品虽少,但张张俱是传世之作。
身后侍女的鬟首已被遮住,向后仰身,吃力问道:
“小姐闺房内已挂满了神相画像。不知小姐欲将这些锦画送往何处啊?”
范宁宁仰着雪颈笑道:
“待我先回去挑上一番,其余的自是上好矾水、装裱过后挂于我范家商行中售卖啊!
我呀,要让五州四海的人都瞧上一瞧!什么独得儒家美姿然的澜台公子,什么三朝天武第一人的白虎将。都不及我范宁宁命中夫君之万一。
对了,先去寻我家老头儿题个字去。如此一来,东州江云这名头倒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范逸云耐不住自家小魔头的缠磨,略一思索,便于老友画上留白之处题上了两句。
‘梦入神机东方玄,半亦为人半亦仙。’
北燕顾寒江绘的东燕神相图,东燕范逸云题字,百金一幅。方一挂出,便为无数商贾抢购一空。
西州江国,杜家商行的领队杜远行匆匆赶来。见到西州渝国,白家商行的领队与手下,高擎一幅尚未收起的绢画。自范家商行汹涌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神色激动,似是得了宝贝一般。
杜远行想着。
‘北燕顾寒江的画确是少见,更有东燕范逸云题字。不曾想竟尔如此多人疯抢。皆是以图东州江云的名头,奇货可居吗?’
再往画上一瞧?
‘咦?!怎的顾寒江的画风都变了。’
杜远行上前行礼,向那位白家商行领队恭声问道:
“这位兄台,劳问一下。北燕顾寒江不是向来只画人物么?何时画起仙人来了?”
白家商行那位领队一撇嘴,略有不屑的笑道:
“江国人吧?真是孤陋寡闻。画中之人便是东燕左武相,东方玄大人。不过你道是仙,倒也不差。据闻东海东方氏,本就是仙徒后裔。”
江国与渝国之前多有征战,是故两国之人也不甚友善。
这位渝国白家商行的领队,奚落完杜远行后。带着手下之人,心满意足的跑走了。杜远行则一头冲进了范家商行汹涌的人群之中。
话说范宁宁一个翻手便赚了几万金,可谓生财有道。更借着诸国商行之手,将命中夫君之俊俊仙姿传遍天下。此时心中正是,春风得意,畅快非常。
范宁宁一颠一颠的跑到范家演武场中,运起《活筋一丈身》,上蹿下跳的打了一套许久都不曾打过的《开胸通背拳》。
《活筋一丈身》这套身法稀松寻常,但据闻久习此功能活络筋骨,使人增高少许。
那《开胸通背拳》更是平平无奇,多是寻常横练武人的路子,少有炼气之人去习此拳。不过相传女性武者习练此拳,有收腰背,展肩胸之效。
范宁宁将范家各大教头、几大马首为其量身甄选的上乘身法与功法弃如敝履,反而专修此二功。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开胸通背拳》打完收工,环视一周。见演武场上不见了方才的人声鼎沸,竟是不知何时跑走了如此多人……
硕大的范家演武场,此时仅余三五人。或两两对练,或独自打着套路,皆是时不时的向范宁宁这边望来。
范宁宁也懒得去理会这帮夯货,撇了撇小嘴。本小姐还要为命中夫君办要紧事去。
范宁宁于范逸云身上使出浑身解数,套出了东方玄来范家所商之事。于是便迫不及待的独揽了过来。
当然,此也是范逸云有意为之。
一名范家‘信马’来报,交与范宁宁一小支卷好的锦书。转身运起不俗身法,飞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范宁宁不屑的瞥了一眼。
‘卖弄!’
打开锦书一看,范宁宁面色登时由惊转怒。
‘今日辰时,楚允儿仙梦湖畔击鼓,御虚舟接其往麒麟岛一游。’
什么?!楚允儿上麒麟岛了?!
我命中夫君居然接那青楼里的楚允儿上麒麟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
等等!定是那楚允儿借着我命中夫君与那云家废人治病之际,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以致我命中夫君不察,着了她的道儿!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楚!允!儿!老娘与你,不共戴天!”
范宁宁这边话锋突变,已是怒火中烧。如一只发了疯的猴子般冲了出去。
轰——轰——轰——轰……
范宁宁上蹿下跳,将好好一座假山,轰成了一地碎渣。
嗖——嗖——嗖——嗖……
凛冽北风,吹过空无一人演武场,吹过一地假山碎石,吹进抱首痛哭的范宁宁怀里,蚀骨剜心,刀子也似。
“咦!二小姐!腻在知达弄撒咧(你在这里干嘛呢)?”
范直,范家大教头之一。魁梧高大的西州汉子。自幼入范府,早为范宁宁启蒙拳师,范宁宁这套《开胸通背拳》便是范直所授。
后又久随范宁宁出行,与范宁宁颇为亲近。三十四五的年纪,炼气士贯通修为,也算得府中好手。
炼气之士,除炼气士、炼气师、炼气宗师、炼气大宗师外。又有好事之人,复将一个大境界细分为:
入门、小成、贯通、大成、巅峰。此五个小境界。
范宁宁抹了把眼角泪痕,心道范直心直口快,从不妄言。又是自幼久随身边的亲信,何不相问于他,我与楚允儿,究竟孰优孰劣。
“范直,我有要事问你。你须据实答我,不得哄骗于我!”
范直一拍壮硕的胸口憨笑道:
“嘿嘿!二小姐腻社,额从包糟怪!”(二小姐你说,我从不撒谎)
范宁宁拧着眉头,咬牙呵斥道:
“你给我好好说话!”
范直讪笑着连连点头:
“社…呃…是,是!”
范宁宁摆了一个自觉极美的侧脸。
“我与楚允儿谁更貌美?”
范直哈哈一笑,应是为宽范宁宁之心道:
“哈哈!比个啥子咧,瞅你个高矮,谁不知你娃没长开咧!”
范宁宁深吸一口凉气,吐出再道:
“她今年十七,不过痴长我两岁而已。我久习《活筋一丈身》,两年之内,身高必赶超于她!”
范直摇了摇头,不太看好道:
“咋光你长,人家不长咧?”
范宁宁心口微痛,抬手示意打住。继而再道:
“想我六岁无师感气,天赋异禀。她十岁感气,自然是不如我的。武道一途,我当能走得更为长远,而她则难免要半道崩殂。”
范直颇有无奈的忧心道:
“他日不好社(说),就社(说)今日。楚马首炼气士贯通,又有精进。你小成多年,毫无寸进。额(我)都替你急死咧!”
范宁宁话锋一转,两手摊开言道:
“空有修为又有何用?我《开胸通背拳》已修至第九层,她那《素娥功》方才三层。若我二人拳脚相斗,她岂能敌?”
范直大笑的快流出泪来。
“哈哈哈!二小姐,你可别闹咧。《开胸通背拳》还是额教你滴。这拳莫说练到第九层,你揍(就)是练破了天,也别想蹿到练《素娥功》的楚马首身边儿。”
范直哪里会去看范宁宁脸色,转而摸着下巴略作思索,嘱托道:
“不过二小姐你一向无甚武德,善于偷袭,突下杀手。也不好说全无胜算。须得切忌,万万不可与楚马首正面约斗,额(我)怕你被打成个锤子哦!”
范宁宁强压怒火,微微笑道:
“是了,她不过是我范家‘信马’之一,且久居青楼烟花之地。而本小姐则生在名门望族,出身显贵。”
范直摆了摆手笑道:
“楚马首不过是暂领此职,也不须听遣。她于醉仙楼只是扮作个清倌人。二小姐不知赵国澜台公子与月华浓?
再者说,楚马首乃是乾朝楚王遗脉,算下来还是个公主咧。哈哈哈!”
范宁宁小脸一阵青白一阵,尤其听到月华浓的名字,心口仿似中了一支无形冷箭。
赵国女子三万万,谁人不爱纳兰台。
然而那个独得儒家美姿然的赵国大都督,天授奇才的澜台公子。居然无事便住在青楼,日日与一青楼女子相伴。
那青楼女子的名字便是——月华浓!
范宁宁心烦气躁,突的大叫一声:
“有刺客!”
范直一个激灵,回首喝道:
“呔!何方……”
范宁宁运起《活筋一丈身》,飞身跃起。九层《开胸通背拳》全开,双龙出海!
嘭!——
哐!——
范直应声而倒……
此时府中护院、教头、信马,皆闻声赶来。
范宁宁拍着小手,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坦然与众人道:
“本小姐方才与范直切磋武艺,一时失手。尔等带他下去,好生照料吧!”
范宁宁头也不回的出了演武场,一边走,一边想道。
‘青楼女子那些个欲拒还迎的狐媚手段又有何难?我范宁宁一样学得来。哼哼,我先为命中夫君办好事情。待他来府中领人,我有的是机会上岛。
本小姐天生丽质,讨他欢心应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连云家那不能感气的废人都能治好,帮我个子长高些、修为提一提还不是信手拈来?
说不定我二人鹣鲽情深,命中夫君还会授我不老不死的仙家秘术呢!我范宁宁又何需与楚允儿这狐媚子较一日之短长?
他日本小姐依旧青春俏丽,她却已成霜鬟老妪,垂垂老矣!’
想到此处,范宁宁不禁又得意起来。双手插于腰间,放声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范府之内,众人闻此魔头狂笑,皆是心中莫名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