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洞庭之危(下)

  杨太看向洛天初道:“在下只能厚着脸皮请洛兄弟帮忙了。”洛天初奇道:“我又能帮杨兄什么?刺杀岳飞吗?”杨太摇头道:“我知洛兄和岳飞的长子岳云是好友,不会请你做为难的事。”洛天初道:“让我发兵前往洞庭更不可能呀,隔着千山万水呢。”杨太道:“都不是,我是想请洛兄弟到我的洞庭做统帅,指挥着儿郎们和岳飞大干一场。”洛天初大惊道:“让我当统帅?和岳飞作战?”杨太道:“是的。洛兄也是打仗奇才,也只有你才能和岳飞一较高下,我们洞庭帮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洛天初沉吟不语,思考了片刻道:“统帅的决策关系着将士们的生死,说句实在话,我和杨兄算不得深交,怎就信得过我呢?”杨太苦笑道:“岳飞的名声实在太大,我洞庭将领都很畏惧他,畏手畏脚又怎能上阵指挥。洛兄你的名气不次于岳飞,若由你来带领我们打这一仗,大家便会重拾信心。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难以信任,而像洛兄这样的义士就算把性命交给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洛天初道:“多谢杨兄如此信任,只是我也没把握能战胜岳飞实在不敢承担,还请杨兄另请高明吧。”杨太失望道:“要是洛兄弟也拒绝的话,那我洞庭真就走投无路了。”洛天初道:“杨兄勿怪,并非不肯相帮,只是不敢承担这么大的责任,那可是二十万士兵的性命呀。”杨太道:“若洛兄弟肯帮我这个忙,我当送你一份不逊于前辽宝藏的厚礼相谢。”洛天初道:“不是钱财的事,能用钱解决的事也就没这么麻烦了。”
  楚来客忽然道:“这的确不是钱财的事,但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和岳飞孰胜孰强么?”洛天初愣了一愣,这句话倒是戳中了他的心窝。他虽也敬重岳飞,但他生性好强,又少年得志,认为岳飞能做到的事自己未必做不到。岳飞之所以无敌至今,也许是因为还没有碰到自己。楚来客又道:“你和岳飞就好像两个还未碰面的武学高手,谁都想知道谁更胜一筹,若不分出个胜负,只怕会成为你们这辈子的遗憾。”洛天初道:“城主说的不错,我心中确实也渴望与岳飞比个高低,看看谁是更为出色的统帅。不过洞庭的兄弟并非我的关中子弟兵,只怕调度上不够灵便。”
  楚来客笑着对杨太道:“听到了么,只要你的洞庭将士肯听从小洛的调遣,人家就答应你了。”杨太当即会意,忙道:“我带头听从洛兄弟的调遣,洞庭帮的所有人都以洛兄弟马首是瞻。”
  楚来客语重心长道:“小洛,杨太是老夫的结义兄弟,你能不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帮他这一回呢。”洛天初赶忙道:“城主言重了,既然城主有令,在下照办就是。只是……”楚来客道:“有什么顾虑就说出来,在老夫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洛天初道:“我只怕万一败给了岳飞,洞庭的兄弟们会怪我误事。”杨太道:“拜洛兄弟为帅是我们洞庭头领商量出来的结果,不仅是我个人的意思。你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算真败了也是天意。”洛天初松了口气,道:“若真如此,那我答应便是。”杨太大喜道:“太好了,那我们今晚就动身回去。”洛天初道:“现在还不行,我还要继续参加赏马会呢。”
  楚来客道:“无妨,你把买马的银票留下,我找人给你办理就是。至于战马拍卖,老夫私下留给你两千匹战马也就是了。”洛天初道:“不瞒前辈,在下留在这里另有他事要做。”楚来客道:“什么事呢?”转念一想便即明白,道:“是了,这次来的人中有你的仇人,你想报仇是不是?”洛天初不敢隐瞒道:“是,有些人非杀不可,但楚城主既设了不可杀人的规矩,那晚辈也不敢在城中放肆。”楚来客道:“你想杀谁?”洛天初道:“宋连峰和林灵素。”楚来客想了想道:“老夫定下的规矩向来说一是一,不过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可以对你闭一只眼。宋连峰只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物,死了也无所谓,但林灵素却是齐国的国师,杀他时要手脚干净,别留下证据。除此外再不能杀其他人,尤其是首脑人物。”洛天初道:“秦桧能不能动?”楚来客道:“在城中不行,城外不管。咦,你怎么和秦桧也有仇。”
  洛天初道:“我一个故去的朋友和他有灭门之恨,我只是遵从朋友的遗愿,替他下手而已。”楚来客道:“我们只惩罚先动手的人,被迫还手是无罪的。你只要利用好这条规矩就可以。”洛天初道:“晚辈明白了。”杨太道:“洛兄弟打算何时前往洞庭呢?”洛天初道:“待赏马会结束后就去。岳飞既被拖延了一月,那我仍会及时赶到。”杨太起身道:“也好,事定下来我就安心了,这就先回洞庭准备,恭迎洛兄弟大驾。”洛天初道:“不用如此匆忙吧。”杨太道:“我出行的目的就是来搬救兵的,救兵既已搬到,当然要立刻回去备战。对了,我洞庭的购马名额留着也没什么用,就全送给洛兄弟吧。”洛天初道:“无功不受禄,在下可不能收。”杨太道:“我洞庭以水军为主,陆军只是陪衬,上次买的马已经够用,洛兄弟就收下吧。”洛天初道:“就算收下我也要付钱的,绝不能白要。”杨太笑道:“如果岳飞真攻下了洞庭,洛兄弟买马的钱且非都归于了大宋。只要能击退岳飞,我愿意送上洞庭的一半财产作为报答。”洛天初道:“我绝非为了钱财而去洞庭,要是杨兄再提钱就是瞧不起我了。”杨太道:“愚兄语失,贤弟勿怪,哥哥只是想表达感激之情罢了。”洛天初道:“等岳家军退去再说不迟。”楚来客道:“如果要将名额转让给血刀堡,要以字据为证。”
  杨太二话不说,拿出笔墨起草一书交于楚来客,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楚来客收起了字据,道:“愚兄不留你了,就算真的失败了也不要自暴自弃,别忘记愚兄住在黄沙城,没有人能在大哥的地盘上动你。”杨太一躬到底,感动道:“大哥恩情小弟永生不忘。”楚来客受不了煽情的的场景,挥手道:“去吧。”杨太又拜了几拜,这才匆匆去了。
  楚来客重新坐下,道:“老夫就剩下他一个结义兄弟了,希望你能助他渡过难关。”洛天初道:“晚辈一定尽力。”楚来客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洛天初正准备告辞时,楚来客忽然道:“有她的消息么?”洛天初怔了怔,不解道:“谁的消息?”楚来客神情尴尬了一下,欲言又止。洛天初顿时反应过来,道:“堡主夫人带着孩子已离开长安一年有余,至今无音讯传来。”楚来客叹道:“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真是委屈她了。”洛天初道:“夫人机智聪慧,一定平安无事,城主不用担心。”楚来客喃喃道:“她怎么不来找我呢,她已是我的弟妹,我这个做大哥的只是想帮帮她罢了。”洛天初道:“夫人生性好强,连长安都不愿继续住下去,又怎会来寻求城主的帮助。”楚来客叹道:“是啊,她太好强了。我情愿向她低头,请她到这里来,却不知道她现在哪里。”洛天初见他长吁短叹,便起身告辞,楚来客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洛天初出了府邸,心想再厉害的英雄豪杰也难过情字这一关。此时天已黑下,黄沙城却更热闹了,所有买卖迎来了一天的高峰,到处高朋满座,红灯高挂,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丝竹管乐不绝于耳。洛天初行走在喧嚣的闹市,心中却感到惆怅寂寞。朱楼上的爽朗笑声传在他耳中好似远在天边,他记不清上次开怀大笑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已很久没有无虑无虑的大笑过了。以前在临安厮混时最希望的就是扬名立万,如今他做到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羡慕起那时的日子,尽管穷的叮当乱响,生活却无忧无虑,会为赢几贯钱而欣喜若狂,也会为了偷看女人更衣而心跳加速,虽然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仍然觉得刺激有趣,没有压力,没有责任,没有仇恨,没有烦恼。
  可若给他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他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现在这条路,因为他更喜欢紧张刺激的生活和难以预料的未来,他不愿意像街边包子摊的那个给父亲擀皮的少年一样,年纪轻轻就注定了后半辈子的命运,如此反复的日子就算活一辈子跟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