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七 欧阳不在了
碧溪听到“热闹”这两个字,左耳开始疼痛起来。热闹——欧阳管理的香行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偌大的香行,管理香料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他们的主要职责不是晾晒香料,而是搜集情报。杨广曾说过,他还用得上欧阳,欧阳管理的香行还有用,如今看来,香行应该是被杨广控zhì
了。
“是吗,人很多?”碧溪打开陈皮,用于调香的陈皮只能在通风处风干,而布袋里的陈皮是在太阳下晒干的,这些是常识,香行的执事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如果香行被杨广控zhì
,那么欧阳呢?他是不是也被控zhì
了?还是已经被——
“快过来玩牌,贺兰将军一起来。”元妃坐在桌边喊道,碧溪放下陈皮,坐到桌边,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因为陈宅太小,碧溪便在附近寻了处空宅,置办了调香所需物品,过着关门调香的日子。贺兰将军隔三差五的送些皮料过来,让她垫在地上,免得冻伤了脚,碧溪单独空出一间膳房,让侍卫们自己做饭,给她们单独留了房间,由她们自己布置。
清心丸,她依照记忆,调制出了清心丸,大约是手法生疏了,调制出的香丸效果不是特别好。碧溪再接再厉,眯眼回味各种香料气味,想象它们的糅合,想象它们糅合时所散发出的气味。最后在清心丸原有配方中加了一粒芥蓝,清心丸的香味才纯正起来。
调制出清心丸。其它简单香丸自然能调制成功,碧溪每日不厌其烦的研磨香料,称量香料,仔细比对香料之间的差异,更是让人收集金陵特有的香料,自己晾晒、烘焙,记录下各种香料的气味及功效,她喜欢穿着一身白衣游走山野,寻找香料,而她身后永远跟着一名男子。他腰间挂剑。手拎竹篮,背着竹筐,碧溪看中何种花草,他都会默默的摘下递给碧溪。
“阿泽。用瓶子取一点树汁。”碧溪捏着绿色树叶。指着前方一颗大树说道。阿泽便是贺兰将军的小名。他取下腰间瓷瓶。长剑重重砍在树上,不一会,大树便流出红色汁液。
碧溪露出满yì
的笑容。她看到树叶的脉络呈暗红色便知dào
,这棵树定不是凡品,她要采集枝叶和树汁回去研究一番,看看能不能用来调香。
取完汁液,二人继xù
往前走,碧溪偶尔会停下脚步,采一朵路边的野花问一问香味,有时会将花种埋进土里。
“阿泽,这朵花。”碧溪指着一朵碗口大小的花说道,不知花朵是否有感应,碧溪刚用手指它,碗口大的花朵便突然朝碧溪的手扑来,就在花朵碰到她指尖时,他扬起一剑,将花冠斩下。
“此花真是罕见。”碧溪喃喃说道。贺兰将军随手将花冠扔进竹篓。
午间,贺兰将军会捕鱼放在火上炙烤,碧溪会吃随身带的干粮。以前她不爱吃鱼,如今也会吃些,她不止一次说他烤的鱼是人间美味,他每次只是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了她的赞美。
“阿泽,你说我的调香技艺能超过欧阳吗?”碧溪看着他问道。她跟阿泽在一起时是放心的,他是正人君子,求的是心灵契合,从不会对她做出逾矩行为,不像欧阳和杨广,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会的。”他点点头说道。
“嗯,一定会的。”可是想到欧阳,她还是会难受,尽管已经许久未见。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欧阳没来找她,杨广也没来找她,这些人好像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一般,再也没有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阿泽,你似乎不爱说话。”碧溪将侍卫们做的香菇饼拿出来,他很自然的接过去,放在火上烤,烤热了再递给她。
“阿泽,你是不是一天只能说一千字?这样惜字如金。”碧溪接过热乎乎的香菇饼吃了起来,嘴里还在开玩笑。
“没有,我更喜欢倾听。”他回答。
碧溪笑笑,跟他在一起无疑是快乐的,他从不会与她争辩,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赞同支持,他会充分考lǜ
她的感受,不会勉强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骂杨广时,他也会赞同她的观点。
随着她采集的香料逐渐增加,调制出的香膏品种的增加,名气也逐渐变大,从前人们只知dào
调香大师欧阳,如今长安城的人已经追到金陵来,意图花重金购买她调制的香膏。碧溪猜想,大约是那些人闻惯了同一种香味,已经闻腻了,所以爱上了带有金陵特色的香膏。
“阿泽,很多人来找我斗香,你觉得我该与他们一较高下吗?”碧溪斜躺在香炉前,懒懒的问道,时间过的越久,她越懒的梳洗打扮,如今她的长发仅用几根丝带捆绑着,浑身上下也就粗布棉袍还值几个钱。
“你自有主张。”他在旁边帮她研磨香料。
“我看不上他们,若是欧阳来,或许我还有点兴趣。”红色香丸把玩在手心,这枚香丸是用红色树汁调制成的,香味清淡,毒性却很大。当然,这味香料是她无意中发xiàn
的,旁人没有这味香料,自然调制不出这样的香丸。“帮我把这个送给他们,就当是见面礼了。”碧溪将红色香丸扔给他,他起身走了出去,中间没有一句废话。
贺兰将军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女人,女人衣裳华丽,面容苍老,碧溪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认出来她是谁。
“独孤若,好久不见。”红染坐到她跟前说道。
这个名字,真是恍若隔世,在金陵,大家都叫她彼景,很久没人叫她独孤若,更没有人叫她碧溪。
“哦,红染,你怎么来了。”碧溪坐了起来,她跟前已经有几份研磨好的香料,她捻起一撮,放在鼻间轻嗅,香味浓郁细腻,显然是研磨的十分到位。
“阿泽,可以过筛了。”她懒懒的喊一声,贺兰将军过来将瓷碗拿走。红染低声咳嗽几声,苍白的脸因为咳嗽倒露出几分红润来。
“临走之前,想来看看你。”红染轻声说着。
碧溪有些疑惑,红染对杨广的感情深厚炽热,怎么舍得离开杨广远走他方。
“嗯。”碧溪应了一声,红染又咳嗽起来。
“我是来告sù
你,欧阳不在了。”红染看着她,她垂下眼眸。“殿下气恼欧阳,却又爱惜他是个人才,让我将他——”说到这里,红染开始剧烈咳嗽,咳的几乎喘不上气。
“知dào
你们族里的规矩,既然不能说,就别说。”,碧溪记得,红染说过族里的巫术不能告知别人,否则会遭到反噬,红染苍老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她经常使用巫术,而她使用巫术多半是为了杨广。
“我想告sù
你。”红染拿手帕擦拭咳出来的鲜血,奇怪的是,她的血是暗红色的。
“他没死,你将他的灵魂放到了别人身上,是吗?”红染能这样救元妃,自然也能这样救欧阳,不过救助的时候,红染需yào
付出一定代价。
红染点点头,解释道:“那东西不是灵魂,不过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碧溪没说话,她依然在想如何调制出天下第一的香膏,她依然想着要在调香技艺上超越欧阳。
“那个孩子叫杨冰阳,是个婴儿。”
碧溪几乎要笑出泪来,杨冰阳,婴儿,为什么她感到恶心呢,这是在逗她吗,昔日的调香大师,她的夫君,如今成了婴儿?杨广这是在故yì
恶心欧阳吗?哦,杨广见笼络不成欧阳,就把欧阳变成他儿子?真是一出十足讽刺的好戏啊,那么她现在和欧阳是什么关系?
“走吧,我该调香了。”碧溪挥挥衣袖说道。红染愣了愣,最终在贺兰将军的搀扶下离开。
她每次回忆起往事,总能落几滴泪,可是听闻欧阳变成婴孩后,再回忆起往昔,便没有了心酸心疼之类的感觉。她知dào
,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
碧溪继xù
调香,夜以继日,日夜颠倒,有时能睡上一日,有时能连续几日调香,而贺兰将军总是陪着她调香,按时端来饭菜。他不是个唠叨的人,她不吃,他也不说什么,但是他会端来米汤,让她不吃也喝点。
她知dào
欧阳喜欢没日没夜的调香,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随着欧阳的陨落,碧溪的名声在调香界渐渐响亮起来,长安洛阳文人雅士、名商大儒纷纷来金陵,想与她见上一面,或者求一两块香膏,可是,她的香膏只会送去长安城售卖,价高者得,不会因为他们留居金陵就便宜点卖给他们。
调香师最重yào
的便是有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只要心情平稳,不受外界干扰,就能调出好的香膏,而她,如今已经学会如何控zhì
情绪。
“阿泽,你有心愿吗?”某天,碧溪睡眼惺忪的问道。
“有。”他回答。
“我会调制出一种香膏,专门为别人完成心愿。”碧溪显得有些高兴,她的状态非常好,这种状态表示她又有了新的灵感,可以调制出更好的香膏。(。)
top
wwwcom,更新快、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