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心药

  怜儿十岁时接受老夫人安排而进了听雨轩中,那时是小姐刚独立住一个院子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一直不得重用,反倒是夫人安排的几个丫鬟更是得宠,不仅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更是小小年纪便提为了一等丫鬟!因此她即便年纪比几人都大,却依旧叫她们一声“姐姐”。
  到听雨轩的前两年,她同母亲一样只能在后院帮忙,后来是因为表现得好,加之家生子比外头来的更让主子放心,所以才提了她二等丫鬟的品级,是终于能进前院了,却依旧是被挡在了主屋那一道门外。
  小姐虽然对她好,可却始终是隔了一层纱的,更况且小姐对府里的每一个下人都如此和蔼,即便是后院浆扫的丫头也是,没什么不同。
  其实她也知dào
  小姐不能全然信任于她,多半是因为她是从宜居阁中出来的,而老夫人又时时让她报gào
  一些小姐近期的情况,是将她视为了老夫人埋在听雨轩中的一个卧底的。
  而她之所以在被抄家之后还选择留了下来,没有回乡下老家,也并未投奔其他府邸,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想要拼上一拼,为自己谋个好前程罢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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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儿年纪不算大,却也算得上是府中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来,时时关注着三小姐,又怎能不知她本性如何?
  如此善良懂事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狱中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弃之不顾?
  所以,皇帝颁发明文诏书的那日,她便知dào
  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一定会为了亲人的生命、为了安国侯府百年的名声而牺牲自己的小幸福。
  按惯例,侯府小姐嫁人,可带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其余的更是随母家的能力底蕴来定。
  三小姐嫁人之后,听雨轩中的奴婢势必要被打发走一大批,若不是出府另谋出路便是分配到别的院子里去,而一仆不侍二主,这是谁都清楚的道理,不管怎么说,被打发走或是再行分配的丫鬟均是难以得到新主人的信任与重用的!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经不起耗时光的等待,她不想像母亲一样,一辈子只能在后院中打杂被旁人轻视而不得进前院服侍!
  她想跟着小姐进齐王府而不想继xù
  留在安国侯府,这便是她的目的。
  “小姐言重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怜儿说这话时又行了一礼,面上带了几分惶恐之色,夏雪儿又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却是依旧令人捉摸不透,便也没再说话,只抬脚进了院子。
  ……
  次日一早,卯时刚过,香兰便领了张靖师兄来了。夏雪儿正在吃早饭,忙让人请了他进屋坐下。
  “张医师,若不嫌弃也用些早膳吧?”
  怜儿听闻此话便回小厨房取碗筷去了。张靖扫了一眼夏雪儿的吃食,只一碗青菜瘦肉白粥,不禁觉得有些心酸。
  “你就吃这个?”
  “这不也挺好的吗?”夏雪儿笑了一笑,“简单易做还健康!”
  自从安国侯府被抄之后,这府宅里连下人都没几个了,就更别提她那御赐的厨师了!
  如今是她和桂嬷嬷等人相依为命,她们本也不是做粗活累活的人,能够下厨已经算是捡起了多少年前的手艺了,何况她心情不好,胃口也就不好,但又怕几人担心,这才勉强用些膳食的。
  她的嘴巴是被御厨给养刁了,可她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反正没胃口,吃什么都是食之无味,只为应付那会咕咕叫的肚子,便也不拘泥于吃食该有多么精致了!
  她倒是想得开!
  只是这样子的心死如灰,怕也是苏祁不愿见到的吧!
  无奈的一笑,旋即转移话题道:“您今日叫我前来,可是为了夫人一事?”
  夏雪儿点了点头,双眼紧盯着张靖师兄,问道:“听说张医师已经给母亲看诊过,不知情况如何?”
  张靖看她这幅担忧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又有些心疼,说到底也是他的小师妹,还是幽冥谷的副谷主,待他也是极为不错的!
  她总是记挂着别人,那她自己呢?
  她的精气神又哪里好了?只不过是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吊着罢了!
  夏雪儿是个敏感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哪里会看不出张靖眼神里的怜惜,那是对她吗?
  可她不需yào
  怜惜!
  于是收回了眼神,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复又才重新看向了他的脸庞,这次除了坚定不移之外,别的情绪一律被她收敛起来,埋在了心底。
  两秒之后,这才说道:“你知dào
  的,在医术上,我只信赖你!”
  声音不大,也没有乞求的意味,可这样的话就是让人听后很是安心,很是舒服。那种责任感和被信任的感觉,在心底滋啦滋啦的开了花。
  她这话不假,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总是将自己变成最坚不可摧的样子,不管是真的对自己心狠也好,还是伪装的坚强也罢。
  不轻易相信别人是她性格的弱点,但同时也是一个优点,这样的她,认定了一个人,心里便永远会装着这个人,也会永远的相信他!苏祁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十年的陪伴,十年的守候,十年的等待,同时也是十年的折磨,还将会是一辈子的痛苦、一辈子的心结,无法打开的心结!
  也是可怜天下有情人!
  他知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也知自己定然不会辜负她的托付。
  “夫人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在下一直用药养着,假以时日也是会好的,可同您先前一样,不过是心病负着才未痊愈罢了,现在心药回来了,自然也就该药到病除了!”
  夏雪儿听闻此话之后固然是兴奋的,可随后想想却又开始担心,她真的是母亲的心药吗?
  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只怕母亲所需的心药不止我这一剂……”
  和她愤然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一样,接受不了来自最亲的人、最信任之人的背叛。
  因此,父亲怕才是母亲这心病真zhèng
  的心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