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物是人非

  残阳下,沙地上……
  我挥动着手中的木棍,阻止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铁人桩的攻击。那些桩时不时的会喷出刀片,我从早上六点就被父亲命令与它们对阵,到现在已是晚上六点,12个小时过去了,我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每一次移动,那风带着沙吹到我的伤口上,伤口就疼得钻心。
  终于,体力不支的我被铁人桩撞到了沙地外。重重的砸在地上,我的嘴角吐出一口血,身体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无奈全身火烧般的剧痛,挫骨剜心,只得像小虾米般蜷成一团。
  “站起来!”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我的头顶上方传来!
  我抬起头,仰视着那个鄙夷的看着我的中年男子。我的父亲,他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但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对我的失望。
  “父亲,我好累,我想休息。”
  “继续!”父亲背着手,不容分说地打断我的请求。
  我咬紧下唇,擦擦额头上的汗,正要站起,却率先有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抱起。
  “父亲,你对小世太严苛了!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一直训练,期间12个小时,粒米未进,滴水未饮,小世才六岁,怎么受得了!”
  姐姐抱着我,秀眉紧蹙,目中藏火,厉声指控着父亲的行为。
  “你们就是太宠她了,所以她才不务正业,剑术学得一团糟,这传出去简直有损我们天下第一宫的脸面。”
  父亲这话虽然是对姐姐说,但那眼神却是明显看着我。我的眼神黯了黯,扯了扯姐姐的衣服,示意她将我放下。
  “小孩子嘛,多宠宠是应该的。”
  不远处,有两个年轻男子向这边走来。一人潇洒不羁,一人温润如玉。正是我的大哥和二哥。
  大哥没心没肺的笑着,一点也不在乎父亲黑着的脸,从姐姐的手中将我接过。“再说了父亲,就算小世的剑术学的一团糟,也不是还有我们吗。”
  “你们!”父亲的眼神愈加阴沉,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二哥指了指大堂的方向。“父亲,刚才有麾岩都的信使求见,正在大堂等你。”
  父亲一怔,看了我一眼,便向大堂的方向赶去。
  “好了,小世,快让姐姐看看伤口。”见父亲离开,姐姐立马从怀中掏出一瓶疗伤药,将我带血的衣服脱下,轻轻把药粉撒在我的伤口处。
  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她,在看到我身上狰狞的伤口时,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看着姐姐担忧的神情,我心中似有暖流划过,连刚才痛得发冷的身体,也都温暖了起来。
  “姐姐,我不疼,你不要伤心。”我搂着姐姐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二哥蹲下来,爱怜的摸了摸我的脑袋。“小世饿了吧!二哥给你做了些吃的,快尝尝。”
  二哥将一个餐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我爱吃的。蜜汁酒糕、水晶烧鱼、脆笋卷丸……这些食物做工麻烦,食材又很讲究,我想,二哥一定做了很久。
  “谢谢二哥!”我开心的大快朵姬起来。饭入口中,是满满的幸福。
  “慢慢吃。”大哥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木剑,笑道:“明天,大哥陪你练剑,一定可以把你教好。”
  “嗯!”我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眼前的这三个人,是在这世上比父母还要疼我的三个人,是我无法替代,不可或缺的三个人。
  “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小世可是我们最疼爱最重要的妹妹呀。”
  夕阳下,哥哥姐姐的笑容显得那么美好,美好得,让我觉得……
  这是一个梦。
  缓缓的睁开双眸,屋中一片漆黑,我扶了扶额头,自嘲一笑:“又做梦了,居然还梦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去了。”
  我走下床,打开窗户,看向那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那夜空,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光亮,让人无端的心生寂寥。
  “什么都没有吗……”我叹了一口气,磕上双眸。长长卷翘的浓密睫羽,微微阖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妖魅惑人的气质。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人怜惜到骨子里。脑后一袭银色发丝,披散在肩头,宛如流泉一般顺滑而下。
  双眸微闭的女孩,面容恬静,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一般,安静,孤独。
  “怎么醒了?”宛如醉人醇酒的声音,响彻而起。
  身后,一双手将我揽入怀中。熟悉的温暖与气息传来,我并未挣扎,而是选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的怀中,轻声唤道:“光。”
  “嗯?”
  “你说明天的战斗,我们能赢吗?”
  “我不知道,”光将我的身子转过来,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透着难言的温柔。“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当初不是就说好了吗。”
  “是啊!15年了,明天是该做个了断了,和她。”
  我抬头望向矗立在夜色中的那座城堡,天下第一宫——天魂宫。我曾是那座宫的四小姐,六岁以前,我以为那会是我一辈子的家。可是我忘了,老天是善妒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它的宠儿,它最喜欢的,就是让人沉沦在它编织的美梦幻境中,然后再亲手打碎它。
  那一天,美梦破碎,风云突变,她站在逆光之中,笑得绝美而嗜血。她说:“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妹妹,你,滚!”
  那一天,我没了父亲,没了母亲,没了哥哥,也没得那个记忆中,笑着说会永远保护我的姐姐。现在活着的那个人,不是我的姐姐,是我弑父弑母、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是,我明天必将手刃之人。
  忆当年,双亲尚在,兄友弟恭,而如今,父母西去,骨肉相残。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今夕何夕,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