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冷暖之间(四)
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吆喝着说:“这里不能停车!”
程致远好似终于回过神来,面上带着惯常的笑意,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马上就走。”他提着原封未动的两杯热饮,转身上了车,对李司机说:“回家吧!”
春节前三天,酒吧老板来发了红包,蓝月酒吧歇业放假。发广告的工作也停了,颜晓晨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给妈妈转了一千块后,账户里还剩两千多块钱,她觉得这段时间没有白干。
整栋宿舍楼的人几乎都走了,颜晓晨却还是没有去买车票。春节期间,学校的所有教职工都放假,宿舍封楼,她知dào
自己必须要离开,可是总忍不住一拖再拖。
大年二十九那天,一周没有联系的沈侯突然发来了短信:“这段时间太忙,把你给完全忘记了,突然想起应该问候一下你,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忙着逍遥什么?”
字里行间流露着沈侯一贯的漫不经心,颜晓晨不知dào
该如何回复这条短信。她拿着手机,缩坐在冰冷的宿舍里,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dào
是因为空气污染,还是真的云层太厚,看不到太阳,天空阴沉沉的,大白天却有一种薄暮昏暝时分的灰暗,让人如同置身于绝望的世界末日片中。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颜晓晨看到来电显示上的“沈侯”,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了色彩。
她刚接通电话,沈侯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压根儿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颜晓晨,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
沈侯的声音很是火暴,颜晓晨以为是因为她回复短信不及时,小心翼翼地说:“看到了!”
“为什么不回复我?”
“我……我正好在忙别的事,就没来得及回复。”
“你在忙什么?”
“也没忙什么,就是……一些杂事了。”
沈侯呵呵笑着问:“什么杂事让你连回复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颜晓晨觉得他的笑声有点阴森森的,“沈侯,你生气了吗?”
“怎么可能?我给你发完短信就去打牌了,打了几圈牌才发xiàn
你没回复我,随便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颜晓晨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不管是为一个人高兴还是生气,都是因为很关心。她怕沈侯问她在家里干什么,急匆匆地说:“谢谢问候,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和你多聊了,你好好享shòu
寒假吧!”
没等她说再见,沈侯就笑着说:“我当然会好好享shòu
假期了!朋友催我去打牌,再……”见字的音还没落,他就挂了电话。
“再见……”颜晓晨对着手机里的呜呜音,轻轻说。
声称正忙着和狐朋狗友打牌的沈侯气得一下子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人也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卧室里静悄悄,只有他一人,气恼地盯着天花板。
颜晓晨发了会儿呆,想不出该干什么,从倩倩的书架上找了本财经杂志看起来。很是枯燥的东西,她也没有真zhèng
看进去,不过总算有件事做。
直到天色黑透,颜晓晨才惊觉她竟然在宿舍里待了一天,忘记吃饭了。并不觉得饿,可她一直觉得吃饭是一种仪式,通过一日三餐规范着作息,延续着生命。她拿上饭卡,决定去食堂随便吃点,可走到食堂,发xiàn
门竟然关着。明天就除夕了,学校的食堂已经全部放假。她只能去商店,想买点方便面、饼干,发xiàn
连商店也全都关门了。
颜晓晨回到宿舍,看门的阿姨正在做最后的检查,看门窗是不是都锁好了,冷不丁看到她,吓了一跳,惊诧地问:“你怎么还没走?”语气很是不悦,显然颜晓晨的滞留给她添了麻烦,否则她就可以直接锁楼门回家,安心过节了。
颜晓晨赔着笑说:“明天就走。”
阿姨带着警告问:“明天早上走?”
“对,明天早上!”
“走之前,检查门窗,都关好。”阿姨很不高兴地走了。
颜晓晨开始收拾行李,一件外套、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东西不多,但她故yì
慢悠悠地做,每件衣服都叠成平整的豆腐块放进衣箱。收拾好行李,洗漱完,她准bèi
睡觉,从卫生间出来时,突然觉得有点饿。
颜晓晨想找点吃的,却什么都没找到,魏彤她们在时,宿舍里总会有饼干、话梅、牛肉干一类的存货,可她们走后,宿舍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颜晓晨想想,反正明天要早起去买票,索性现在就睡觉,一觉起来,就该吃早饭了。
她爬上床,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不知dào
看门的阿姨是回去了,还是在下面的传达室,想着整栋宿舍楼里也许只有她一个住,以前看的一些恐怖片画面浮上心头,也想起了陪她一起看恐怖片的人,不觉得害pà
,只觉得难过。
清晨,颜晓晨在饥饿中醒了。
她快速地洗漱完,带着行李,离开了宿舍。
本打算在路边小摊买点豆浆包子做早饭,可平时到处都能看到的早点摊全没了,路边的小商铺也全关门了。颜晓晨苦笑,真是失算,做这些小生意的人都是外乡人,漂泊在外打工一年,不就是为了这几天能回家团聚吗?
买不到早点,颜晓晨只能忍着饥饿出发了。
她先去学校附近的一个售票点买火车票。不管颜晓晨问哪个班次的车,胖胖的售票大婶都面无表情,冷冰冰扔两个字,“没有!”
颜晓晨嘀咕,“有不少车啊,怎么一张票都没有了?”
大婶斜眼看她,不客气地说:“你不看新闻的吗?现在什么时候?一票难求的春运!你早点干吗去了?居然年三十跑来买票!”
颜晓晨乖乖听完训,笑着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拖着行李要走。
胖大婶看小姑娘的态度挺好,心又软了,“赶快去长途汽车站,也许还能买到大巴的票!”
“谢谢!”颜晓晨回头笑笑,去马路对面的公车站等公车。
到了闹哄哄的汽车站,倒是有卖早点的摊位,可她一看售票窗前排队的队伍,顾不上祭自己的五脏庙了,先赶紧去排队买票。
汽车站里熙来攘往,有人神情麻木、拖着大包小包;有人面容疲惫、蹲在地上吃方便面;还有人蓬头垢面、缩在地上睡觉,体臭味和方便面味混在一起,还有一股隐隐的尿臊味。
颜晓晨知dào
这些地方最乱,她想着拉杆箱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书和衣服,但背上的双肩包里可是有现金、有卡,她为了安全,把包背在胸前,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护在包上。
排了一个小时队,终于排到了售票窗前,可售票员依旧是面无表情,给了她冰冷的两个字:“没有!”
颜晓晨已经考lǜ
到有这个可能,也想好了对策,没有直达的巴士,那就先买一张到附近城市的票,到那边后,再转一次车。她正要开口询问,队伍后面恰好有一对夫妻和她去一样的地方,排队排得肝火上升,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了,怒吼着质问售票员:“没有票你们不能早点通知吗?排了一个多小时队,你说没有?”
对这种情况,售票员司空见惯,权当没听见,面无表情,直接高声说:“下一个!”
“你什么态度?”那对夫妻越发生气,不肯离开,大吵大嚷着要和售票员理论。
别的人却没心情关心他们的失望和愤nù
,心急着买票回家,往窗口挤,队伍一下就乱了。颜晓晨被挤得差点摔倒,她赶忙往外让。
幸亏春运期间,汽车站应付这样的事早有经验。维护治安的警察立即赶了过来,在制服和警徽的威慑下,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颜晓晨早已被挤到了队伍外,刚才的混乱时间不长,但她已被踩了好几脚,当时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努力往外挤。
这会儿安全了,她才发xiàn
背在胸前的双肩包的一条肩带被割断了,包上也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她吓坏了,立即拉开包,发xiàn
现金和银行卡都没有了。
她不敢相信,把所有东西拉出来翻了一遍,真的没了!幸好她一直没舍得买钱包,东西都是零零散散地装在包里或者兜里,身份证没有丢。
颜晓晨知dào
肯定是刚才人挤人时,有人趁乱下手,可排在她后面买票的人,已经都不见了。
颜晓晨跑过去找警察,“我被偷了!”
因为长时间值勤而面色疲惫的警察立即打起精神,关切地问:“丢了多少钱?”
“四百多块。”一百多块是用来买车票,剩下的是零花钱。
警察一听金额,神情松弛了,“还丢了什么?”
“一张银行卡,还有学生证。”
警察听见她是学生,知dào
四百多块就是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同情却无奈地说:“汽车站人流量很大,除非当场抓住,钱找回来的可能很小,人没事就好,你赶紧去把重yào
的卡挂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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