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穿云裂石
边塞的梨花又开了遍地,点缀了肃杀城关,多少男儿身做砖才铸就如此秀丽河山?
站在剑阁城的城楼上向下望去,曾经满是梨花的洪都王府如今却已成断壁残垣,不见繁华只见斑驳满眼,赤潋叹息一声,转头向身后站的恭恭敬敬的赤泌问道:“猃狁情况如何?”
“禀皇上,猃狁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实力强悍,战术且战且退,导致我国伤亡无数,猃狁并无亡者。”赤泌如实回答,“更加上他们的战马个个健壮彪悍,若强攻我国,我国定会元气大伤。”
“我们中原骑兵珍贵,自然不能和猃狁人相较。”看着赤潋双手背在身后沉思片刻,然后低声对赤泌吩咐,听罢,赤泌点点头便转身执行。
望着赤泌离开的背影,赤潋深吸一口气,他这个年幼的弟弟确实不凡,比赤耀还要早慧许多。
过了一会儿,赤泌再次回到城楼上,走到赤潋面前低头道:“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做了。”
赤潋牵过赤泌微凉的手,拉着他来到城垣边,一同望向京城方向,沿着绵延的山河一路望过去,湖光山色高山流水,到处都是鬼斧神工之景,赤潋不由惊艳道:“朕从来没有来过边塞,陈国的壮美河山只能从书中的描绘中想象,可天下又有谁能够用笔墨写出山河之景呢?”
“皇上所言甚是。”赤泌面不改色点头应和道。
赤潋突然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这是我们陈国世世代代的帝王用尽生命守护的山河,朕不能让它败在我的手里,如果有人想要占领他,就先踏过朕的尸体!”
声音穿云裂石,引得赤泌身体微微一震,但很快便收拾好所有情绪,大声赞颂说:“愿皇上席卷八荒,四方仰德,万古流芳!”
赤潋听了却十分扫兴,赤泌他只知一味的应和,从来不发表自己的真实看法,叫人怎么对他委以重任,到底还是可孩子,若是年长些,便会对旁人虚与委蛇了吧。
赤潋还是想要缓和二人的关系,于是主动说:“泌儿,朕是你的亲哥哥,你不必对朕心怀如此重的戒心。”
赤泌立刻抽出被赤潋握着的手,跪在地上说:“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朕且问你,你对朕的布阵可有看法?”赤潋伸手扶起赤泌问。
赤泌又是想也没想便快速回答道:“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臣自然是自叹弗如。”
又是这样工整的赞许,赤潋望着赤泌的脸轻轻笑着说:“泌儿,你果然与父皇很像,比朕和涟漪都要像父皇,不止是容貌。”
赤泌眼神闪烁一下,埋头不接话,似乎并不懂赤潋在说什么。
赤潋拍拍赤泌的肩膀,笑着说:“听闻你拜安乐侯为师,年年都会去看望他,往后回京时,也进宫与朕叙叙话,你侄儿赤耀与你一般大,希望他有幸能同你做知己好友。”
赤泌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但还是点头说:“是,臣遵旨。”
再无话题可聊,两人沉默的站在咧咧大风的城墙上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去休息,好面对大战。
战起那日,云淡风也轻,赤潋站在眺望台上,静静观察着猃狁部队的运动,瞭望台下的主将正按照他的计划,快速挥着旗号指挥着万千大军布阵,传令兵来回的穿梭着,使大军们井然有序的结成队列,来抵抗猃狁人的猛烈攻击。
最靠近猃狁军营的是一排拒马,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又经过易水寒改良,架子上缠绕着带刺并且有毒的植物茎干,上面还镶嵌着刃、刺,不仅可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隔了一段距离之后便是抵御弓箭的盾兵,和起杀伤作用的长矛兵,中距离是密集杀伤对手用的弓箭手,以及远距离精确打击的强弩兵,见陈国如此中规中矩的布阵,猃狁人不由轻视起来,又因陈国骑兵稀少,只在长矛兵和弓箭手之间有一排骑兵罢了,这更让尽是骑兵的猃狁不以为意。
霁雾没有像赤潋一样站在最后面的瞭望台上,反而在阵列的最前面,趾高气昂的嘲笑道:“陈国皇帝果然和传闻中的一般懦弱无能,若你立刻求饶,本王便饶你不死,不然,本王便摘下你的脑袋以祭战神。”
赤潋面不改色,只用穿云裂石的声音大声宣布:“若想要踏上朕的土地,便先踏过朕的尸体!”
声音振聋发聩,陈国士兵士气激增,主将立刻挥旗下令,弓箭兵便向敌方射了一箭,但因两军距离太远而直直射拒马前。
猃狁众将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你们陈国箭矢太多了?还是又想以此增士气?”
霁雾却举起手制止他们别再轻敌,战鼓擂,吹角响,大战即将开始。
猃狁五百为一队,十队当一道,十道当一面,拉长队列全为横排,一排一排的攻击。以霁雾为首的第一排快速的冲向陈国,陈国严阵以待,当霁雾等人来到拒马前时,箭雨落,迟滞在拒马前的猃狁人立刻伤亡无数,霁雾等人立刻挥刀砍向拒马,很快便冲破第一道防线。
第二排猃狁人立刻跟上,从冲破的防线中涌向陈国的盾兵,弓箭手便没了作用,好在长矛兵立刻发出攻击,从盾牌中间刺出的长矛杀死来势汹汹的猃狁人。
情势看似更偏向于陈国,但历经战争的猃狁士兵们却丝毫不怕,因为他们很清楚,只要突破了盾兵和长矛兵这最后一道防线,没有多少骑兵的陈国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便会被他们击溃,胜券在握,因此猃狁人的攻击越来越猛烈。
在猃狁一拨又一拨的反复攻击后,陈国盾兵和长矛兵的阵形渐渐崩溃,霁雾知道机不可失,立刻下令让所有猃狁人攻向陈国。
盾兵抵挡不住如此攻势,立即溃散向后逃去,猃狁人见了不由大笑嘲笑说:“陈国的人就是如此胆小懦弱,就如他们的皇帝一样!”
霁雾见状心中也大喜,命令众人一鼓作气攻向瞭望台直接砍了陈国皇帝的脑袋!
猃狁的骑兵急速向陈国的骑兵攻去,谁知陈国的骑兵并没有像步兵一样四处逃窜,而是两两并排,快速的冲向他们。
霁雾心中警铃大作,来不及制止时便发现与陈国骑兵交锋的猃狁人不知怎么给削去了脑袋,鲜血如柱般喷洒漫天,无头尸体一具一具倒落在地。
霁雾立刻大吼:“退!”冲在后方的猃狁人随即转头,害怕自己与同胞一般身首异处。
猃狁人虽然在退,但陈国的骑兵却依旧在向前冲,霁雾这才看清两两并齐的骑兵手中连着一根细细的银线,以那么快的速度交锋,他们怎么可能不被削了脑袋?
霁雾握紧缰绳,心中愤懑却也不得不宣布说:“撤!”
猃狁人立刻做鸟兽散,逃向四面八方,陈国骑兵停下,远距离精确打击的强弩兵准备,一箭箭射中猃狁人的死穴。
战马嘶,飞沙四起,这一场胜战打的陈国士兵热血沸腾,他们从未如此重创过猃狁,并且伤亡极低。主将也都按耐不住自己激动地情绪,多少年了,自从镇远侯死后,便再也没有如此令人振奋并且扬眉吐气的胜战了!他不由大力的挥舞着旌旗,以示心中的喜悦。
原本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士兵们因劫后余生个个喜极而泣,都纷纷向着眺望台上的赤潋致军礼,就连受了重伤的士兵也举起手以示感谢。
夕阳落在泌水河上方,道道红霞恰好成为赤潋的背景,他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俯瞰他的子民,滚烫的热血在胸腔翻腾,眼中一涩,仗剑指天北望,刀锋下百里路,尽是敌人的尸骨残骸!
边塞一片欢呼雀跃之声,整个泌水城彻夜难眠,其他听到消息的城池也都敲锣打鼓传颂着皇上的事迹,原本笼罩在阴影之下的京城更甚,鼓乐齐鸣、载歌载舞,他们从未想过打小就仁慈优柔的皇上竟然能够想出如此计谋。
愁眉不展的皇后这才换上了新颜,这些日子纠结恐慌的心舒展放松,仔仔细细的问着有关皇上的一切细节,是如何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听了一遍又一遍,从指尖到发梢都洋溢着骄傲与自豪。
坐在一旁的赤耀实在是听腻了,于是起身去容府看望正修养的容璧,他如往常一般倚在长廊下做着油纸伞,赤耀正要抱怨时,便看到容璧容光焕发的脸和手脚利落的动作,不由大吃一惊说:“师父,你怎么……”
容璧见赤耀来了,精神饱满的笑道:“师父怎么了?”
“师父,你听到父皇在边塞得捷报了?”赤耀只当容璧是早已知道了战报,才精神大振。
“捷报?”容璧愣了一下后大笑问,“你父皇战胜了是吗?”
“是的,重创猃狁,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骚扰我们了。”赤耀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他从母后那儿听来的消息,“师父,你不必再担心父皇了。”
容璧听后频频点头,总算又了结了一个心愿,赤潋已经能够独自胜任帝王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