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逐出墨府
那样冲天的怨气,墨契能够感受到,
就如他听到他的父亲竟然是被皇上害死的时候一样,他有多么爱戴皇上,如今就有多么悲恸,就如他听到他们墨家要谋反一般,他有多么忠臣于陈国,就有多么的失望难堪,
这种感觉,就如被最最深爱之人伤害一般痛彻心扉,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墨契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四十个冤死的墨家祖辈,都死不瞑目,都睁着怨恨的眼睛等着,等着看陈国的皇帝死于他们墨家人的手中,为他们报仇,是他作为墨家孙的责任和义务,他沒有理由推脱,
他不想谈论什么父父君君臣臣,沒有读过多少书的墨契根本就不屑那些酸腐的书生所谓的愚忠,他一直都是随着性生活的人,骨里都是血性,只会对那些他真心敬佩的人折腰,一旦敬佩了,那就是一生的忠臣,无关身份地位,
他忠心于皇上,是因为皇上真的是一个好皇帝,体恤姓,就连边塞的剑阁城都受到照拂,如今已经算得上富饶了,对于这样一个勤勤恳恳的皇帝,他有什么理由不忠心,
可是他也敬爱他的父亲,甚至更甚于皇上,可是,皇上竟然是杀害他父亲的主谋,他难以接受,
更难以接受的是,他的叔叔,他一直以为忠心于皇室的丞相墨白,竟然要去谋反,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墨契不断的摇头,他怎么敢,怎么能去谋反,一旦谋反,要么成王,要么败寇,他既不想成王,也不想败寇,他只想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剑阁城默默的守着陈国的边疆就好了,他沒有当皇上的实力和野心,
谋反这条上,有多少枯骨,多少血泪,他不想要墨家犯险,所以,他绝对不会去当什么皇上,
墨契抬起头,凝视墨白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坚定的说:“我不要,我不要做什么皇帝,不要什么天下,不要报仇,我也不要你们做傻事,”
“傻事,”墨白呵呵的笑了起來,“怎么会是傻事呢,我们墨家已经被陈国皇帝逼到退无可退的上了,如果不去争取也是死一条,那我为何不去争取一番呢,”
墨契依旧劝阻说:“叔叔,停下,不要再做傻事了,现在收手还來得及的,”
“來不及了,不能收手了,”墨白呵呵笑着,然后放开墨契的双臂,颓废的坐下,墨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叔叔墨白,瞬间变得苍老,即使他的脸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岁,
墨白坐在椅上,呵呵笑着说:“真的沒有退了,从你父亲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谋划要如何杀了皇上,只是时候时机还沒有到,我就只能一个个杀了那些嫉恨哥哥的人,让其他人闭嘴,让所有人都怕我,让他们都成为我们墨家的傀儡,”
墨白继续笑着说:“还有啊,今日,有人送了一样东西给我,你知道是什么吗,”
墨契摇头,墨白笑着站起來,走到房间的角落,拿出一个小匣,那个小匣的花纹很是漂亮,鲜红的纹在黑色底纹上盘旋勾勒,显得无比大气,但透着丝丝诡异,
墨白捧着那个匣,走到墨契面前,轻笑问:“打开看看吧,一个惊喜,也不知是谁送我的大礼,怨恨皇上的人啊,多得很呢,”
墨契听到此话便紧紧皱眉,指尖扣在匣上的搭扣上,感受到冰凉凉的铁质搭扣传來的寒意,
“不敢吗,那么我來吧,”墨白说完,就一手捧着匣,一手打开了匣,一时间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鼻而來,而一个黑漆漆的头部露出,墨契定睛一看,是皇上的头,
墨契震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放牌位的桌,前镇远侯墨魄的牌位倒下,正面朝桌面,再也看不到描述墨魄一生的谥号:靖纯,
墨契大叫:“叔叔,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皇上他……”
墨白轻笑,沒有把匣关上,就放在一堆牌位旁边,然后扶起墨魄的牌位,轻轻擦拭着,笑道:“死了,死的真是凄惨,却还是比不过你父亲当年,还是沒有哥哥当年疼,”
墨白突然变得很激动,大声说:“你父亲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多少天,双手都冻烂了,为了让哥哥活下來,忠心于他的人都一个个死去了,哥哥因此受到内心的磋磨,他说,比身体更痛,”
“呵呵,”墨白突然又笑了起來,“容寂也跟着皇上一起去了呢,以容寂的性,他是一定不会抛下皇上的,也就是说,容寂也死了,皇上一定是眼睁睁的看着容寂为他而死,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啊,我当年就是备受这样的折磨,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忍受病痛的折磨,看着那见骨的伤口一点点的扩大,看着哥哥受了一个多月的折磨以后才死,我却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那种绝望和悲伤,赤玏他终于也感受到了啊,”
墨白变得歇斯底里起來,瞪着皇上的头颅,好看的五官变得扭曲,墨契感到害怕,害怕这样疯狂的墨白,想要逃走,也付之行动,就当他快要打开门的时候,墨白的声音突然传來,无力的说:“走吧,占时不要回來了,很快,京城就会有一场大动乱,这里不适合你,你离开了也好,不要卷入这腥风血雨,”
墨契停下步,沉声说:“叔叔,我还是劝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皇上如今也死了,仇怨也结束了,你……你放下吧,”
“你放得下,我放不下,不止是你父亲的仇,还有另外十九个人的仇沒有报,更何况,杀了皇上的人,并不是我,如何是为你父亲报了仇呢,”墨白又恢复了常态,沒人看出他翻涌的怨恨,
“叔叔,我沒有能力阻止你,但我请求你,不要对下毒手,他什么都沒有做,也沒有对不起墨家……还有容璧等人,他们都沒有做对不起墨家的事情,请你放过他们,”
“若他们阻拦我,我必不手下留情,”墨白放下墨魄的牌位,轻轻立好,
墨契握紧拳头,转身问:“叔叔,那你答应我,留和容璧的性命,可以不可以,”
墨白不说话,墨契却不肯再让步了,他自知他不能阻止墨白的报复行为,却不希望他在意的人死在墨家人手中,他不是什么菩萨,征战沙场多年的他身上都是杀人的血性,在知道墨家这么多人冤死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提刀杀人,可是他不能,
一旦和墨家站在一起,就意味着会失去和容璧两个朋友,他舍不得,只是……若不帮墨家的话,也不知会如何……
“可以,”墨白终于说话,
墨契叹息,抬腿跨出门槛的时候,墨白忽然说道:“以后墨家就和你无关了,你在边塞好好过吧……我们的荣华枯骨,都与你无关了,”
“是,”墨契低头,明白墨白的意思,他再也不是墨家的人了,因为他沒有帮墨家报仇,置身事外,这一点,足够让他从墨家家谱中除名,
是啊,选择了赤潋和容璧,无视家恨,无视亲人,他如何还能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是墨家的人,可是,他真的不希望墨家谋反,却沒有任何办法阻止,现在的他,进退两难,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沒人告诉他该怎么办,
墨契只能选择逃离,逃离让他窒息的墨家,身后传來墨白的声音:“墨契,我希望你不要管京城的一切,立刻回剑阁城,若我们出了事情,也不会波及到你,”
“我们若是死了,你也不必伤心,因为这是我们选的,”
“如果我们现在不反抗,墨家也是死,不如反抗一回……”
墨白的声音渐渐小了,墨契闭上眼睛,站在墨府门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呼出在小屋里闻到的腐朽的气味,
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墨契站直,转身抬头看着墨府的门匾,轻声问:“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次日,京城到处都在传镇远侯墨契被墨丞相赶出墨家的消息,丞相墨白在京城到处张贴着这一告示,说从此以后墨契不再是墨家的人,墨家的一切都与镇远侯墨契无关了,
大家都纷纷猜测墨契做了什么让丞相如此生气之事,有传闻说,镇远侯墨契昨日在街上骑马奔驰,丞相怒斥他,墨契还生气,丞相一怒之下便把他赶出家门,
但是答案久久不得而知,渐渐的冒出各色各样的说法,有的说,丞相希望镇远侯墨契娶涟漪公主,而墨契却不想娶,所以才和丞相闹翻,
各种古怪的说法冒出,但真相到底怎么,最终只会变成史书上淡淡的一笔,一切都掩盖在时光里,我们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