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世契约

  容府后院,紫薇花还没有凋谢,昏昏欲睡的午后,躁动的温度却有着安静的氛围。
  涟漪用食指和中指指节并拢,夹紧刀尖处,瞄准之后迅速屈腕,刀片飞掷射向木桩,却只是直直碰撞,然后“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无碍,你才练了不到一个月,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容璧又递给涟漪一片刀片,说,“学暗器一定要吃苦耐劳,勤学苦练,持之以恒一年才可以见到成效,两年左右才可功成。”
  涟漪有些颓靡,捏着刀片的右手无力的搭在身旁,蔫蔫说:“好累,容璧,休息一下可以吗?”
  容璧见涟漪也没有什么精神了,便没有继xù
  强迫,只说:“你若不想练,便看吧,看我怎么投掷的,也可以领悟到几分技巧。”
  涟漪立kè
  坐到小亭的石凳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容璧,容璧站在亭外,眼神专注的看着远处的木桩,刀片在他修长的手指中泛着冷光,他转头,扬眉对涟漪笑道:“看好。”
  说完,容璧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刀片,手臂快速扬起,涟漪还没看清容璧动作那刀片就脱手飞出,在空中翻转飞向木桩,直直插入。
  “我没看清。”涟漪撅起嘴,“再来几次好不好?”
  容璧知dào
  涟漪想要偷懒,也不说破,再次演示了几遍,见涟漪依旧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就说:“我给你演示个后掷射吧,若敌人在身后时,你就可以用这个攻击他们了。”
  涟漪提起兴致,站起来仔仔细细看着容璧的动作,只见容璧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二指捏住刀尖,背对着木桩,身体微微向左侧转,看不见他左眼旁的十字伤痕。
  容璧看了涟漪一眼,微微一笑,然后说:“这次看清楚些。”说完,右手迅速捏刀向左肩上方划弧摆臂屈肘,涟漪依旧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刀却已经向后飞掷而出,射中木桩,没有因为容璧是背对着而偏差半分。
  涟漪有些愣神,容璧的动作太过英俊潇洒,让她有片刻走神,容璧专注的目光,让她想到泌水城的那一晚,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满眼都只有她,孔明灯点缀着没有星辰的天空,容璧轻笑说:“阿涟,嫁给我。”
  “阿涟,想什么呢,阿涟?”容璧的手在涟漪眼上晃,涟漪吓得后退一步说:“没什么。”
  容璧见涟漪满脸烧红,双眼闪烁不看他,心中便明了,唇角勾起说:“阿涟,刚刚的动作好kàn
  不好kàn?”
  涟漪低着头说:“好kàn。”
  “那就好好学,说不定,以后可以用到。”容璧一只手拿起涟漪的手,一只手把刀片放在涟漪掌中,看着涟漪说,“拿出你向赤喾学骑马的毅力来。”
  涟漪的手猛地收紧,锋利的刀片险些要刺进皮肤时,一只带着薄茧的手立kè
  攥紧她的手指,不让她再动弹半分。
  “即使受伤了也不能中断练习,所以,没必要用伤了自己的手来逃避。”容璧不咸不淡的说,“我可记得你求我教你飞刀时所说的话,一定不中途放qì。”
  涟漪挣脱开容璧紧握的手,扑进容璧怀中说:“我就是有点累,只是,有一点累……”
  容璧被涟漪突如其来的拥bào
  和脆弱弄的不知所措,但很快就适应过来,轻轻环抱涟漪,拍着涟漪的背说:“我说过,若是难过,就哭吧,不管哭的多么难看,只要在我怀中,没有人能够看到你狼狈的样子,我也不能。”
  涟漪被容璧逗笑,闪着泪花的双眼看着容璧说:“我才不哭呢,我真的只是有点累。”
  “嗯。”容璧轻轻环抱涟漪,“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我不逼你了。”
  涟漪把头深深埋在容璧的怀中,因为要练习飞刀,所以并没戴上繁复的头饰,而是披散下大部分,容璧便用十指作梳,有一下没一下的为涟漪梳理长发。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拥bào
  ,享shòu
  着美好的午后,各怀心思。
  曲径回廊,紫薇花纷飞,夏末将近,以指做梳将流年梳罢。
  涟漪想起她和赤喾学骑马的日子,不管多苦多累,她都没有抱怨和偷懒过,可如今比骑马强度要低得多的飞刀,她却难以坚持……
  涟漪唾弃自己,明明说好了要忘了赤喾,可容璧刚刚不经意的话却透露出她和容璧心中所在意和难以横亘的一个鸿沟。
  涟漪确实是因为赤喾的原因而没有放qì
  学骑马,可她却没有因为容璧的原因而坚持学飞刀,这样明显的差距,容璧怎么能不介yì?
  容璧介yì
  她一直挂念着赤喾,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才会用敷衍的态度学飞刀。
  赤喾,这个让她迷恋了两世的人,她说好了要忘掉他的。
  还好,还好终于有了进展,在经lì
  接连一个月的噩梦之后,她再也不会期盼赤喾来救她,只是漫无目的的跑着,没有期盼任何一个人来救她,在被那些没有头颅的人抓住之后,她也可以静静的闭上眼,等待回到现实脱离梦境。
  夜半梦回之后,她掌心上修竹留下的契约总是散发着柔柔的光芒,提示涟漪,她和修竹还有一个约定,不许她把他给遗忘。
  她不明白修竹为何这般郑重的定下契约,难不成怕她爱上别人,要和别人定下生生世世在一起的约定?
  涟漪只觉得好笑,她都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把赤喾给忘了,如何可能去爱上别人?
  涟漪猛地想到了容璧,她的下半辈子便要和他一起度过,朝夕相处久了,她便有可能和他生出亲情吧。
  容璧刚刚那句“拿出你向赤喾学骑马的毅力来”,暴露出他对她的不满,她依旧没有把容璧放在与赤喾同等的高度上,甚至还比不过,涟漪觉得对不起容璧。
  容璧那样认真的教她,她一开始兴致勃勃,后来却兴致缺缺,甚至总是插科打诨,多好脾气的人,都会生气的。
  容璧的眼下还是青黑一片,听容钰说,容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他却抽出每日午休一个时辰的时间来教她飞刀,不管多么累,他都毫不敷衍,涟漪更觉羞愧。
  如果她说她很累,练习飞刀练习的身体累,放qì
  赤喾放qì
  的心很累,那容璧便比她更累,忍受着她的三心二意,没有把对赤喾的热情放在他身上,却一直忍耐着不爆fā
  ,他才是最累的那个吧。
  涟漪想要对容璧解释,于是试着离开容璧的怀抱,只是轻轻挣脱一下,容璧便松开了她,笑着说:“今日你已经出宫一个多时辰了,是时候回去了。”
  涟漪点头,眼神坚定的说:“容璧,我今后必定认真学习,不再找借口偷懒了,一定拿出比学骑马还要认真的态度,来证明我的决心。”
  涟漪又说:“因为你,我也会坚持下去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容璧愣了愣,然后笑道:“好,我不生气,只要你好好学,毕竟,以后说不定对你有用。”
  涟漪却不信,她是公主,学飞刀这种暗器有什么可以用到的地方?就连容钰都不会用到吧,但她也笑着应道:“嗯,你若是欺负我,我便用你教的飞刀来削你。”
  容璧作惊恐的表情,单手捧心说:“阿涟,你就是这样对师傅?”
  涟漪哼道:“你不欺负我,我便不会那样对你。”
  容璧却邪气的勾起嘴角,陪着眼下的刀疤,很有几分地痞的样子,流里流气得说:“你先让我欺负个几年再说吧,不练几年,你是很难伤到我的。”
  涟漪气的直跺脚,转身便走,说:“等我练好了,我必要你好kàn!现在我先去找我哥哥和父皇,要他们给我做主!”
  容璧立kè
  拉住涟漪的手,赔笑说:“公主,我错了还不成?我送你个礼物。”
  涟漪立kè
  停了脚步,扬起下巴说:“献给本公主。”
  容璧走到那个放满油纸伞的房间中,过了片刻便拿出一个木质面具,整个面具是白色的,火红的赤莲从额头蔓延到脸颊,是上次在泌水城见到的那个面具。
  “我给你做的,我是第一次做面具,做的不是很好,你别介yì
  ,若你喜欢,我便再做几个给你。”容璧把赤莲面具放在涟漪手中,“上次你也答yīng
  给我做个锦囊,什么时候给我呢?”
  涟漪摩挲着那雕刻的光滑的面具,面具做的很精细,比在剑阁城买的要好了不止十倍,花纹也极为有意境,一看便知是容璧亲自画的。
  涟漪把面具戴在脸上,透过面具看容璧,容璧笑着看着她,但眼神不知怎么变得很复杂,涟漪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问:“怎么了?我戴着很奇怪?”
  “没有。”容璧笑着回答,眼中复杂的神色也消失,“我只是在想,过阵子便是中秋佳节,晚上会有燃灯和猜谜的活动,你若不愿抛头露面,便可以戴上这面具去,阿涟,一起去猜灯谜如何?”
  涟漪戴着面具下的脸又红了,她虽然没有参与过这些民间活动,但也听过的,中秋猜灯谜,是大多数年轻男女喜爱的活动,所以在这项活动上传出许多爱情佳话,因此中秋猜灯谜也被衍生了一种男女相恋的形式。
  “好。”涟漪轻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