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金像奖的余晖
刘思思最终还是没去成金像奖。
作为一个艺人，尤其是一个女艺人，除了拍戏，她还要接受采访，还要给各种时尚杂志拍写真。
虽然刘思思对这些破事压根不在乎，但也不好拒绝蔡益蓉给她安排的工作。
于是四月中旬，周瑾和光头哥办好了签证，直奔香江。
他们下飞机的时候，都已经傍晚了，一出机场，瞬间被一股又热又湿的浪潮包围。
周瑾抹抹头上的细汗，看看俩人身上的毛衣，再看看人群里的大腿和短裙，莫名有一种土包子进城的二逼感。
“早跟你说这边热的要死，你还不信，”光头哥拎着行李数落道：“幸好我带了夏装。”
周瑾不敢还嘴，默默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没办法，谁让他去过最南的地方，就是浙省和蜀省了呢。
结果在人家香江看来，嗨（四声），全都是北方。
金像奖已经办了有30年，一直在尖沙咀的香江文化中心举办，苏兆斌早早就在附近订好了酒店。
没过多久，出租车到了地方，苏兆斌兴奋地跑出来迎接，“一路辛苦啊，感觉怎么样？”
周瑾笑道：“感觉就是，好挤啊。”
香江寸土寸金，什么都是窄窄的，楼与楼之间，恨不得连在一起，人来人往的，便觉得十分拥挤。
“谁问你这个了啊，我问你拿奖的事儿，”苏兆斌领着他往房间走，“这次有信心吗？”
“你说呢，”周瑾无所谓地道：“反正我是来开开眼界的，没抱什么希望。”
“也不要这么悲观嘛，”苏兆斌可是抱着很大希望的。
这次《剑雨》一共拿了12个提名，苏兆斌激动得都快疯了。
在演员的奖项上，只有周瑾拿到了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的提名，但真正有分量的，还得数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
苏兆斌初次执导，就能一下拿到这两个提名，由不得他不激动。
4月17日，天气有些阴沉，到了晚上还下起雨来。
周瑾一身黑色西装，挺拔得如同一棵白杨，和苏兆斌一起走进了文化中心。
首先见到的是一条华丽丽的红毯大道，红毯两旁还搭了许多小棚子。
右边的给媒体和记者拍照，左边的则是巨幅海报，让嘉宾签名，顺便接受采访。
金像奖的红毯秀没什么特殊的规矩，谁到了谁就上来走，不用等剧组，也不分咖位。
“现在过来的是黄百鸣，还有Angebaby……”一个女主持人用粤语介绍道。
周瑾闻言一愣，他听不懂粤语，可Angebaby却熟得很，天使宝贝嘛。
难道大宝贝也拿提名啦？
“该我们了，”苏兆斌碰碰他的胳膊。
“哦好，”周瑾理理西装，迈开步子，昂首挺胸地走上了红毯。
苏兆斌连忙小跑跟上，心里一顿艹艹艹，腿长了不起啊？
魔都，蔡益蓉家。
刘思思一早收工回来，洗个澡换上睡衣，就坐到了电脑前，一遍遍地刷新着白浪的图文转播。
“你那么着急干嘛啊，颁奖礼都要到晚上，现在还早着呢，”蔡益蓉吸溜着瓶酸奶，晃悠到她背后。
“看看红毯秀也好啊，”刘思思仰头看看蔡益蓉的酸奶，有点馋，“我也要喝。”
“自己拿去啊，”蔡益蓉拍她一下。
“噢，”刘思思踢踏着布拖鞋，一溜小跑去拿酸奶了。
蔡益蓉无奈地摇摇头，坐到电脑前，正好看到一条新图文发了出来。
“啊啊~”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出来了吗？出来了吗？”刘思思连忙跑回去。
“还没，现在是邓朝，”蔡益蓉继续呼噜呼噜地吸着酸奶。
“那你这么激动干嘛？邓朝又是第一次见？”刘思思白她一眼，又挪了个椅子过来。
“呐，你自己看看他身后，”蔡益蓉指着屏幕，玩味地看着刘思思。
刘思思凑过去一看，才在溜光水滑的邓朝背后，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是准备在海报上签名？
“只要空白的地方都可以……”红毯前，女主持人看见周瑾迟迟不下笔，用普通话提醒道。
“哦，好，”周瑾轻笑一声，拿着马克笔在海报上，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倒没什么顾忌，只是想找找那些大咖的签名，发哥啦，伟哥啦，可惜的是一个都没看到。
“哎，先别走先别走，”叫Coco的女主持人叫住了周瑾，拿着话筒递到周瑾身前，“您是第一次来我们金像奖吧？说一说感受好嘛？”
“呃，很开心，很荣幸，”周瑾简短地道。
不得不说，金像奖的氛围渲染得特别好。
庄严的音乐，往来的电影人，还有那些热情的记者，都让初次来到这种场合的周瑾，有些心生澎湃。
“我们知道您一共拿了两个提名，”Coco用普通话道：“一个最佳男配角，一个最佳新人，有信心吗？”
周瑾接过话筒，“来玩就可以了，长长见识也很好。”
“真的吗？”Coco还很惊奇，“作为一个新人，你在《剑雨》里演得很好啊，我很喜欢那个角色，不会很想拿奖吗？”
“谢谢，大家演得都很好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好的，不管有没有拿奖，都祝你今晚玩得愉快，当然，还是祝你能够拿奖。”
“谢谢你啊。”
……
“开心了吧？满足了吧？等了这么久，”蔡益蓉从后面抱住刘思思，“哎，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没有啊，你不开心吗？那可是金像奖诶，”刘思思眼珠子一转，果断转换话题，“你以前在香江的时候，有没有去过金像奖？”
“去过啊，怎么没去过，”蔡益蓉在香江的时候是做娱记的，每年电影圈最大的盛事，就是金像奖了。
那个时候，金像奖每年出产400部电影，周星池、周闰发、梁超伟、林清霞、张漫玉等等，那才是真正的星光熠熠，盛世辉煌。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小娱记，金像奖也开始老态龙钟。
想起这些，蔡益蓉莫名地就有些惆怅。
刘思思偷眼看她的神情，知道自己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就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她暂时还不打算把周瑾和她的事情公开。
没什么特殊理由，就觉得还不是时候。
……
另一边，周瑾入场后，跟在苏兆斌找到了剧组的席位，直接就座。
《剑雨》一共刷下了12个提名，像什么最佳摄影、最佳动作设计啦，所以来了不少工作人员。
除了苏兆斌外，周瑾和他们也不太熟，于是自顾自地玩手机。
11年，正是《斗破苍穹》火热连载的时候，虽然他已经绝了写的心思，但打发下时间，还是可以的。
过了一会，会场里突然就躁动起来，周瑾好奇地回头一看，原来是发哥携夫人进场，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想不到发哥也亲自来了啊，”苏兆斌嘟囔一声。
“怎么了，他不是拿了影帝的提名吗？”周瑾随口道。
苏兆斌道：“谁都知道是给谢庭锋的啦，发哥能来，已经给足面子了。”
周瑾耸耸肩，毫不在意。
一直等那些老牌明星入座后，金像奖可算是开始了。
一段短片过后，关淑怡、谢安琪举着话筒站到台上，唱起了《似水流年》和《当年情》。
大屏幕上也开始回顾历年获奖片段，如《无间道》、《英雄本色》等，还顺带插播曾经获奖者致辞的难忘一刻。
有张曼玉、黄秋生、曾志伟、惠英红等，甚至还有已逝的梅艳芳大笑的镜头出现。
这一切都带着浓浓的怀旧色彩。
周瑾好奇地转头四周，发现一些年纪大的电影人，已经偷偷抹起了眼角。
他们是在怀念那个曾经辉煌的年代。
可是怀念往往意味着失去。
金像奖到底是没落了。
在华语电影圈，素来有金鸡、金马、金像鼎足而立的说法，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金像奖。
只可惜，本该拥抱整个华语电影的金像奖，却固执地认为金像奖是区域性奖项，而非华语电影盛典，大搞地域保护。
这在港片辉煌的时候还好，后来港片逐渐没落，大批电影人北上发展，为票房打工。
所谓的香江电影也逐渐被合资片取代，《剑雨》、《通天帝国》也都是这么来的。
那么现在，金像奖还能颁给谁呢？
单一部《剑雨》就刷下了12个提名，与其说《剑雨》有多好，倒不如说是金像奖已经找不到足够多的电影，来支撑它的影响力了。
再是怀念，再是唏嘘，又有什么用呢？
按照惯例，第一个颁发的奖项是最佳新人奖，颁奖嘉宾是王晶和许安华。
“喂喂喂，到你了，”苏兆斌拿胳膊肘捅捅周瑾，提醒他别玩手机了。
“哦，”周瑾意犹未尽地收起了手机，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拿奖是不可能拿奖的，粤语又听不懂，只好看看打发下时间啦。
“别紧张，没拿到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苏兆斌宽慰了一句。
周瑾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你从哪看出我紧张的？
他们俩闲聊间，王胖子在台上已经叽里呱啦了一大堆，总算进入正题，大荧幕上出现了被提名的电影回顾：
“井玻然，《全城热恋热辣辣》”
“杜宇航，《叶问2》”
“……”
“周瑾，《剑雨》”
然后，大大咧咧的许安华拆开了信封，“获奖者，揪跟~”
哦，周瑾掏出手机，低下头继续看。
底下掌声响起，摄影机的镜头也调了过来，苏兆斌都快疯了，一把抢过手机，“你拿奖了！”
“可她没叫我名字啊？”周瑾还是有些懵。
“艹，人家说的是粤语！”
周瑾可算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就不好意思地笑笑，挤过长长的坐席，快步走上台。
“祝贺你，”许安华是个很可爱的老太太，用拗口的普通话祝贺之后，才将奖杯递给周瑾。
“谢谢谢谢，”周瑾连连鞠躬。
之后王胖子和许安华退到一边，周瑾拿着奖杯，对着台下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艹，没准备获奖感言啊。
“呃，谢谢吧，”周瑾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一躬到底。
他并不想说一些套话，停顿了一下，笑道：“其实我是误打误撞做了演员，拍戏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赚钱，还真没想到能拿这个奖。”
底下一阵哄笑，这个大陆仔这么直白的吗？
抱着他这种想法的人肯定有不少，但敢在这台上说出来的，周瑾估计还是头一个。
杜宇航不屑地撇撇嘴，天知道他为《叶问》付出了多少，满心欢喜地拿到提名，结果被这个家伙抢去了。
扑街的大陆仔，凭什么拿这个奖？
邓朝倒是饶有兴致地鼓掌，在他看来，那几个新人提名里，还真就周瑾最为拔尖。
彭冠期、杜宇航、陈奂仁，呵呵呵……要么面瘫，要么浮夸，能拿提名那特么是因为，金像奖没有别的新人了。
唯一有点灵气的是井玻然，可惜还是稚嫩了些。
周瑾在台上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继续道：“还是要谢谢金像奖对我的认可，让我感觉到，当演员除了赚钱，可能还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对了，拍电影……嗯，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谢谢谢谢。”
最后的话周瑾是认真说的，他就像一个萌新一样，一头扎进了影视圈，对电影也谈不上热爱，仅仅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可是，这世上能让他觉得有意思，并且愿意投入精力的事情，也真的不多了。
周瑾发完言，底下“哗啦啦”的又是一阵掌声，除了礼貌，也多了几许真诚。
一些老演员恍惚间，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梁超伟悄悄问身边人：“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周瑾？大陆来的。”
梁超伟微微点头，记了下来。
……
周瑾拿下最佳新人奖，最兴奋的不是他，反而是苏兆斌。
他觉得周瑾给《剑雨》开了个好头。
后面还有十一个提名呢。
结果全部落空。
颁奖典礼结束的时候，苏兆斌都迷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走不动道儿。
周瑾好歹把他搀扶起来，“别紧张，没拿到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好嘛，苏兆斌跟他说的这句话，原封不动地给还回去了。
“谢……谢谢。”苏兆斌勉强一笑，被周瑾扶着退场了。
谁都没想到，《剑雨》12个提名居然只拿了一个，而且还是最没含金量的那一个。
（在真实时空，《剑雨》11个提名，全部扑街。）
最佳动作设计给了洪进宝，苏兆斌认。
最佳导演给了徐老怪，苏兆斌服。
可最佳影片，为毛会给《打擂台》？
就因为它怀旧吗？
“什么狗屁理由，”苏兆斌骂了一句，挣脱开周瑾，自顾自跑了。
“恭喜了啊，”一身晚礼服的汤唯，出场正好看见周瑾，朝他摆摆手。
“谢谢，”周瑾笑着道谢。
今天晚上，被提名的大陆演员不多，汤唯也是其中之一，她拿到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最后却输给了刘佳铃。
刘佳玲演技自不用说，可是她在《通天帝国》里的戏份还真不多。
——拿奖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到最后站在台上，用普通话说出获奖感言的，也就周瑾一人而已。
三个多小时的金像奖终于结束，雨势不止，原本炎热的香江，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寒冷。
就如同这漫长的雨夜一般，香江电影三十年，恐怕再难重现往日辉煌。
于是就只能疯狂的怀旧。
可对于整个华语电影来说，一切方兴未艾。
周瑾紧紧衣服，夹着金像奖最后的余晖，走向了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