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应泓的好
似乎对我浅薄的认知有所嘲笑,他低沉的声音在喉咙里挣扎,我没敢回头,怕自己心软,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的这些话,当作了耳边风。
说完,我疾步从樱花林里走出来,外面的太阳很大,眼睛难受,我伸手一摸,眼角下全是泪水,不免痛恨起今日的太阳来,为何这么刺眼,把我的妆都弄花了!
前面宴会场地里还有太多宾客,我怕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所以埋着头一路朝我住的阁楼跑去。
途中,撞到正在找我的应泓,我猛退了两步,慌张地抹擦着脸上的泪痕。
显然,这样的自己,已无法躲藏了,应泓看着我,两秒钟静?后,眉头微蹙问:“他找你了?”
“嗯。”知道无法瞒过他,我根本没打算骗他,“我已和他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说这个,只为了在应泓面前表决心,然而他却并不这样认为的回答:“那可未必。”
“为什么?”
应泓沉声回答:“他是谁,就还得做什么,今后你们还会见面,那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点头,“知道,我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你放心!”
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了,但没有责怪我,只是伸手拉着我手掌说:“回去吧!”
我们回到我住的阁楼上,他亲自用热毛巾帮我擦脸,我就乖乖的坐着,瞧他脸上的俊色在空气中发光,我混乱的心。稍微安静了一些。
“杜爷爷很喜欢你!”已经有两次,杜公对我说,应泓是真心待我,我当然觉得这是个笑话。
不过,此刻离应泓那么近,他的手指在帮我擦脸,无意触碰我脸颊时,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从前问他多余的问题,都会被骂,这种问题更是没有的。
应泓的手停在我脸上,眸光转动,对上我清亮的眼睛,片刻,他回答:“没有。”
“我就知道没有!”我心里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将他手里的毛巾拿过来。自言自语说:“我们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感情的!”
他不说话,转身背过去,看着窗外好久。
宴会上面不能离开太久,我去取来另一套旗袍,就在房间里换着。
我对着镜子,把旗袍上一颗颗讲究的盘扣扣好,通过镜子往后看,应泓一直站在窗边,他的背影显得沉重,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的。
“我换好了!”我对他报告。
应泓转身过来,朝我伸手,“过来,白鸽!”
我怔了一下,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过我还是听话的走过去,还主动牵起了他伸出来的手。
他将我往他身边一拉说:“以后,你可以有你的感情,但是,这感情必须是对我!”
这似命令的口气,我并不陌生,但命令的内容却令我感到错愕。
“可……”我才刚一张嘴,他伸手捧着我的脸开始亲吻我。
他的吻不像段天尽那样肆意任性,更像是一条沉睡了许久的龙,从海底游移而出。
我起先没有回应,还陷入在他说的话中,后一刻,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推开他,胆怯说:“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应泓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就被他惯有的冷薄给覆盖住,他说:“我等你。”
说完这个,他大步从这房间里出去,我整理完毕出去时,他还在楼下等我。
后来的宴会上,我再也没看到段天尽,没去刻意打听,他大概也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秦小爷今天来得确实晚,瞧着这以我之名所举办的盛大宴会,他十分欣慰的说:“想不到啊,曾经跟在我身后那个小保镖,今日能有这一天。”
这样的身份,确实是很多人羡慕的,可我却并没有真的感到快乐。
我想到筠筠和爷爷此刻尸骨未寒,夜不能寐,而顶着这样的身份,还要时刻与那些害死他们的人笑脸相迎,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了,会突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宴会终于在繁忙的一天中结束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将宾客们都送走。
凤奶奶今天也到了,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室内休息,这会儿要走了,才得以看到她。
自从上次他干孙女被谋杀后,她对我并不待见,今日能出现在这里,也是杜公再三邀请。
看到杜公从远处亲自送凤奶奶出去,我知礼的迎上去,尊崇的唤道:“凤奶奶!”
“嗯。”凤奶奶应了一声,布满皱纹的眼睛在我身上打转,接着感叹了一声:“舒曼那孩子与小胭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惜咯,云家两位是老来失女!”
杜公知道凤奶奶难过,也因为我牵扯在其中名声不好,所以分外给面子。
凤奶奶说:“那件事,就由杜公您来安排了,我相信你必然会安排妥当!”
杜公点头,让这老婆子尽管放心。
我在旁边没听太明白,也不敢多问,与杜公杜旬一起将凤奶奶送出去,才疑惑问:“爷爷,刚刚凤奶奶说那件事是指的什么?”
杜公方才对面宾客时谦和慈祥的笑容缓缓收拢,语带无奈的回答我:“我们与云家也算几代世交,云家独女被害死,你多少牵扯在里面,所以凤奶奶出面说合,希望能宽慰一下云家夫妻失女的痛苦,要你拜他们为长。”
这是要我代替云舒曼做他们的女儿呀,听起来倒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云在光和他老婆那么痛恨我,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
再看杜旬那内心在思量的样子,我就猜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回头找到应泓,把这话一跟他说,他便轻笑叹道:“这凤嫂走了一副好牌呢!”
“怎么说?”
“这杜家生意盘子特别大,已做到南城那边,而这些年来凤嫂依靠云家在海城做生意,也仅仅只是在海城,但现在不一样了,让你认了云家夫妇为爹妈,以后你也是她干孙女了,她可以顺势过来接管杜家的生意!”
我本来猜到七七八八,被他这么一点,瞬间觉得这些人真的深不可测。
表面为云舒曼的死伤痛不已,但私底下已经以此筹划着更大的利益;这么看来,云舒曼还死得恰到好处,帮了凤奶奶。
“杜家的人又不傻,他们肯定不愿意。”我看今天杜旬的反应就很微妙。
应泓点头,却说:“不愿意也没办法,这做生意到杜家这份上,哪里有不沾点儿?边儿的,如果这件事不如了凤奶奶的愿,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来,所以按照杜公的做派,只怕是吃亏也要求和的!”
为了一探究竟。送走应泓以后,我就独自上了杜公住的院子,给他送一碗安神的汤过去。
佣人开门让我进去,便见杜公坐在落地花窗前面。
今晚的月亮不明,月光洒在外面的树影上,浑浊不清。
“爷爷。”我唤他。
杜公听到是我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回答:“小胭——来,爷爷身边来。”
我把汤送过去,自顾移了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他夸我孝心,端起我送的补汤喝了两口,心头有事,便放下不再喝了!
我关心的问道:“爷爷,是否是为了凤奶奶今天说的那件事烦恼?”
杜公一头银发在夜光中发亮,但他的眼睛却失了色泽,布满周围的脸被岁月洗礼得暗淡,他沉沉说:“爷爷今年已八十有五了,已没有多少时日可以陪伴你了!”
我对这位老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唯有有的,是假扮他的孙女带来的罪恶感,听到他说这话,眼眶微微发酸。
“爷爷身体健康,晚福刚到,是会长命百岁!”
他苦笑说:“那时候谦儿也常说这个……”
可是,当年却是白发人送了?发人,想想,那时对于这位老人来说,一定是一个极其煎熬过程。
这时,他突然念到一个名字,“阎王——”
我心中一紧,杜公为何突然提到我爷爷曾经的名号?
“小胭!”杜公老眸回转,情绪有些激动的喊我。
“爷爷?怎么了?”
杜公气息不平的道:“今日猫爷给爷爷说,当年害死你父亲和你大伯的杀手已经有了消息!”
我的心也收紧了,早知道自己的爷爷就是曾经名震海城的杀手,但此刻却从另一位‘爷爷’口中听得,自己的爷爷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这真的是老天爷开的一个大玩笑,怕杜公发现端倪,我低垂着头,不敢流露其他。
“小胭,那就是我们杜家的大仇人,你记住了!”杜公紧握着我的手,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心很扎人,我点头回答:“小胭记住了!”
杜公终才放下心来,想到凤奶奶那边的事,深思熟虑的说:“我杜家在海城盘踞数辈,代代人杰家丰,唯有到了爷爷这里,几次遭遇事故,几乎断了后,还好你现在回来了,小胭啊,富贵,咱们家已不用求了,唯求平安;这海城三会的人,我们杜家做生意的,得罪不起,这平安要靠钱来买,他们要什么,给他们就是。?道几十年风云变幻,瞧那段家当年那么风光,如今不是一样虎落平阳?我们决不能步了他们的后尘!”
“小胭谨记爷爷的话!”
从杜公住处出来,我心情复杂,一是因为知道阎王是害杜家至此的人,二是因为杜公的那席话。
这世界,就如段天尽所说那样,弱肉强食,即便是杜家这样富可敌国的世家,一味的中庸仁慈,也同样需看人的脸色过活!
……
因为杜公已经答应了凤奶奶的要求,所以没两日,杜公就亲自在岳阳楼设下宴席,请凤奶奶以及云家夫妇前来。
这天风和日丽,我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色的假发整齐的披在肩上,得体大方。是长辈们最喜欢看到的干净模样。
认这对干爹干妈的过程都是杜旬教我的,我照着做就好了,先是给凤奶奶敬茶、磕头,完了才是对云家夫妇。
云太太这段时日来,整个人都变了,比之前瘦了一圈,憔悴得很,再没有曾经那趾高气扬的模样。
她全程没有一丝笑容,接过我的敬茶以后,哀怨的说了一句:“舒曼昨晚又到我梦里来了,她说害死她的人就在眼前——”
这句话出来,包间里的气氛更加尴尬。
凤奶奶轻咳了一声,招呼我过去坐着,我便过去坐下。
“你干妈还未从失去舒曼的痛苦中走出来,有时候说话不清醒,你别往心里去!”
这老婆子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今日变身为我的干奶奶,到是突然显得慈祥起来。
可我却无法将她与杜公同看,筠筠是她害死的,不管前因后果,我与她终究会势不两立,甚至今日到这里来,知道有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特别为她准备了一道大礼!
不过我还没开始动手,包间外面突然有人来敲门,打乱了我的计划。
凤奶奶的手下去把门打开,应泓从门外面走了进来。
“真巧,七公子也在!”杜旬有点吃惊,显然应泓到这来,是临时决定的,连他都没有通知。
应泓回答:“刚好今天在岳阳楼与几位老总有生意谈,听闻你们在这边,所以过来坐坐。”
凤奶奶马上吩咐酒楼的人在我旁边添置一副碗筷,应泓理所当然的坐到了我身边。
坐下后,他清淡的对我说:“我花房里那株兰花快开了,但还不是时候。”
说时,他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毫无误差的握住了我的手,我手心里握着一个药瓶,我本打算找机会混进凤奶奶的茶水里,此刻那药瓶被应泓拿了过去,他不动声色的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桌上无人发现我们之间传递的微妙信息,但我心中很是不解,凤奶奶害死筠筠,他不帮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止我?
但在这里,我不敢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安静的坐到最后,对他们说的话漫不经心的应对着。
从岳阳楼离开,应泓主动与杜公提起,说要带我出去散散心。
杜公爽快的答应了,还说:“年轻人就应该经常出去走动走动。”
我知道应泓不会平白无故带我出去,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办,跟杜公告辞后,便跟着上了应泓的车。
车门一关,我便直接问道:“为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应泓依旧用这句堵我,他没有发动车子,而是帮我把安全带绑好。
狭窄的车厢里,他的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