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掌心的毒

  与青远分开后,凤鸳便回了园子,临进门前她回头看了看,却见男子面露彩光似地笑着。
  他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
  莫不是,她要出宫的话给他造成了误会,反倒产生了希望?
  不过这想法只在她脑中一晃而过,毕竟诸事缠心,她的去意越来越坚决,所以现在无论再发生什么,都有一种脱离她的感觉。
  不只是青远,还有安缘、李心珏,甚至是轻罗的真面目为几何,她都无心再顾及了,为今,只要等到李心珏的消息,她就要离开这里,谁都不能拦住她,包括苏砚。
  但她没想到,只隔了一个晚上,李心珏就被放了出来,一出珏瑛阁,这丫头就跑到了重梦圆,又是笑又是哭地和凤鸳连连道谢。
  青葱面庞,总是惹人怜惜,凤鸳想起这个年岁时的自己,不禁心绪起伏。
  于是她一反*
  m.35zww.*常态地没有冷漠视之,反而给其一个拥bào
  ,一边像安抚爱哭的小孩一样摸着她的脑袋,一边说:“别哭,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你今后永远不忘今日,就再不会犯同样的错,吃同样的苦。”
  李心珏也确实还是个孩子,如此一说,就像委屈有了发泄的地方,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直到凤鸳将她送出房,还肿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她有些不舍地看看一脸淡笑的凤鸳,也不知怎么就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也许,这是她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这感觉竟如此真实,真实到她不敢嘲笑自己的毫无凭据。
  正想着,迎面一个碧绿衣衫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心里一咯噔,忙行礼道:“答yīng
  李氏参见眉贵人。”
  这女人太可怕了,看起来云淡风轻不与世争,却在轻而易举间将她和安缘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是以前那般无知的自己和她见面,是定要追究到底的,可现在,居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轻罗的脸色也并不好,却仍旧一笑,“妹妹不必多礼,我也是刚刚听说妹妹出了珏瑛阁,还未来得及前去祝hè,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果真是你我姐妹有缘。”
  她怎么能如此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心珏是真的吓坏了,连装都装不出笑容,“……姐姐说得正是……呃,想必姐姐来这是有事要找医仙吧,那我就不耽误姐姐了。”
  轻罗点点头,见她像逃荒似地走开,唇际涌上一丝不知意味的笑容。这到底该不该得yì
  呢,只是略施小计而已,就将一个人彻头彻尾地变了个摸样,是这丫头胆子太小,还是她真的很可怕?
  “眉贵人这么早就来见小女,不知所为何事啊?”
  凤鸳本是随着李心珏出来的,哪想着一出来就见轻罗来了,与李心珏说了两句话后,就若有所思地默立了许久。
  轻罗显是被吓了一跳,怔了下才笑道:“没有事难道就不能来见医仙了?”
  “眉贵人这话可言重了,小女人微命贱,哪承得了这么大的罪名?还是请眉贵人快快进来吧,免得刚养好的身子又累着了。”
  二人虚虚实实地边说着话,边进到房中,凤鸳给她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却在无意中看见她微颤的手指,以及毫无血色的指甲。
  再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也有点不对劲,嘴角虽是笑着,可眼里却掩着慌张。
  她不可能平白无故这样,这其中,定有什么事情。
  凤鸳想着,把话锋一转,“不知眉贵人最近心情如何?可否有烦闷不解之时?上次无意中见小主偷食西杆,我也是因为太过担心,才对小主出言不逊,还望小主见谅。”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轻罗的脸色,果然,此话一出,她更加慌了,“哦……医仙实在是多虑了,轻罗根本没有怪罪医仙的意思,反而,反而觉得感激。”
  “哦?此话怎讲?”
  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轻罗解释道:“医仙还记得上次我说的话么?想必医仙是不会忘的,我说,皇上之所以待我好,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花玉容,而皇上待你,却是真情实意。”
  凤鸳心头一紧,“小女记得。”
  “那,那医仙是如何想的呢?”
  自嘲笑容浮于面颊,凤鸳毫不在意地扬扬眉,“请恕小女直言,在君王面前,任何事都不需yào
  理由,就算小主是因为玉容而受宠,那所得的恩宠也是实jì
  存zài
  的,依小女所见,小主无须对缘由执拗不放。”
  “至于皇上待小女,无论是真情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都不会对小女产生任何的影响,因为小女,并不想做皇上的女人。”
  轻罗不解道:“这是为何?莫不是你,还放不下玉容?”
  “放不下玉容的,恐怕是小主吧……”凤鸳笑笑,“玉容待我好,好到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他,但那种喜欢并非男女之情,虽然我已与他成婚,可小女知dào
  ,他离开人世,最伤心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曾经,面对他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抱歉,总觉得自己无法像他爱我一样爱他,可而今他死了,我反倒明白过来,情这个字并不复杂,开始时无可预兆,更无法说出理由,而后至死,都比任何感情都单纯,陷在这种感情里的人也比任何人都天真,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是不随任何人左右的,包括他,也包括你。”
  比任何感情都单纯?比任何人都天真?
  她因爱生恨,不惜牺牲一切,和别人勾结害他喜欢的女人,这叫单纯?
  她明明知dào
  自己和他再无可能,却像疯了似地和他身边的女人斗,这也叫天真?
  这些话,即便是轻罗自己也不肯相信,可也不知为什么,由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她的眼泪就突然不受控zhì
  地流下来,连止都止不住。
  “所以在我看来,一切因为爱而做下的,或是荒唐,或是愤nù
  ,亦或是疯狂的事情,都因‘天真’二字,而在这两个字面前,所有的罪过都是虚无,也许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意怨你恨你,反倒觉得你和玉容是那么相似,有些心酸,还有些不忍。”
  “面对这样肮脏的我,你还觉得心酸和不忍?”
  轻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女人,心里的某根弦忽地一动,而掌心中握着的那包毒药,变得越来越烫,烫得她想立kè
  将它扔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