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梦中女子

  凤鸳端了碗清肺降火的白梨汤走进苏砚的房间,天晚了,房间里有些昏暗。
  她将手里的东西撂在桌上,将垂幕打起,苏砚在床上睡着,被动静惹得拧起了眉头。
  果真发烧了。
  额头的热度灼了手心,凤鸳急忙将药方交代下去让人熬着,又端了盆水过去。
  被子一掀开,昏睡中的男子下意识地动了动眼球,习以为常的警觉性让他连在梦中也对外界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凤鸳凑近了些:“别担心,是我。”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听见了,他居然真的就安稳下来,还任由凤鸳褪下他贴身的素白衣裳,露出精实的身躯。
  一时间没找到帕子,凤鸳便将自己的绢帕子浸了水,细致地擦拭他的身子,灼热的火气散去少许,苏砚的呼吸平静了许多,仿若完完全全地睡着了。
  重新将被子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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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将帕子叠好敷在他的额头上,凤鸳这才得了会儿闲,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轻声呢喃:“苏砚,别没等我报复你之前,你自己就先不行了,那样对我太不公平,听见没有?”
  男子没有听见,当然不会回答,房间里霎时寂静下来,寂静得让醒着的人心里发慌。
  有人敲门,凤鸳去开了门,没想到来人竟是张海全,手里还端着她吩咐去熬煮的药。
  脸上的皱纹堆起,张海全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怎么,医仙,不让本帅进去?”女子脸颊上鬓角被汗湿透了,他瞥了一眼,笑容里还有些怀疑。
  “大帅说得这是哪的话?只是大帅公务繁忙,小女没有料到大帅会亲自过来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药碗,却仍旧没有让开的意思,张海全沉笑两声,竟伸手摸上凤鸳的脸。
  粗糙而油腻的感觉让人觉得恶心,可凤鸳依旧没有半分不适的表情,她挑着眉梢巧笑一声,这才让开一步,让张海全进了房间。
  他的手指沾上了她鬓上的汗,放下时轻碾的动作没有逃开她的眼睛。
  张海全这个人老奸巨猾,正经事上倒没见他多聪明,疑心却重得很,凤鸳不好再拦着,免得他真的怀疑起来。
  “他怎么样了?”
  张海全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砚。
  凤鸳紧跟上去,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练武之人发了热能怎么样?不过是操练后出了汗,被风一吹就着了凉,略睡一睡也就好了。”
  “哦?是吗?”
  张海全伸出手来,渐渐向苏砚的颈部靠近,眼里阴险的光有些骇人,凤鸳的心跳陡然加速起来,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的手看。
  他不会是想在这时候动手吧?
  凤鸳微微颦起眉头,袖中的右手悄悄地凝聚着力量,只要张海全有一点异动,她必出手无疑。
  空气中游荡着不安的气息,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手突然变了方向,然后落到苏砚的额上,“嗯……看来医仙说得没错,的确如此。”
  他走开几步背过身去,凤鸳松了口气,僵硬的嘴角又柔软起来,语气却有点不情愿:“大帅这是不相信小女的医术吗?那小女可要伤心了。”
  张海全哈哈一笑,回过身,“医仙开玩笑了,本帅就算谁都不相信,也要相信医仙啊,毕竟欺骗我对医仙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你说是吧?”
  “大帅说的正是呢,小女也是如此想的。”
  “既然如此,那本帅就先行告退了,医仙且好生照料我朝第一大将,有了什么消息可要第一时间告sù
  本帅才是。”
  “是。”
  临走前,他瞥了眼桌上的药碗,然后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
  张海全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碗药里有什么名堂?
  凤鸳心下起疑,先是用银针试了试,又自己尝了些都没有察觉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她味觉再敏感不过,不论什么毒都逃不过她的味蕾,这时门外一道撞击声传来,随即响起一个年轻男子吃痛的声音。
  原来这碗药是用来试验她的啊。
  一抹笑意漾上嘴角,她放下心来,用汤勺将药一勺一勺给苏砚喂了下去。
  这边刚撂下药碗,门口的小厮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十有八九是急着给张海全报信儿去。
  “鸳儿……”
  突然间,男子的声音传来,叫得凤鸳心头一惊,她动作一顿才发xiàn
  原来这一声空白两年的呼唤只是他的呓语。
  他做梦了,眉头一时舒展一时皱起,让人不知他究竟做的是好梦还是噩梦,就在这时,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伸出手来急切地四处摸去,最后探到一只手软的手,便紧紧地攥住。
  “鸳儿……鸳儿……”
  他猛地扯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胸膛上,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捆着她。
  她的脸窝在他的颈边,冒出细细胡茬的下巴贴上她的鼻尖,她用力地挣开,不知是怕伤到他的伤口还是不适应久违的拥bào
  ,却在这时被他的一声低吟叫停了动作。
  “求你……鸳儿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
  多么骄傲的浮世宫宫主,多么骄傲的第一大将,多么骄傲的宣国大皇子,却在梦里卑微地叫她的名字。
  凤鸳心口一疼,“我在这……鸳儿在这……”
  男子更用力地抱着她,侧颊贴上她的眼,他皮肤滚烫滚烫的,灼得凤鸳眼皮又热又酸,两行眼泪顺着面上白纱而下,一直淌到他的脸上。
  “安心吧,鸳儿不会离开你的……”
  凤鸳回抱起他,有股力量在拉着她的心越沉越深。至少这一次,你做我的夜,我做你的鸳儿,好不好?就这一次,只这一次……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男子没有再说话,他慢下呼吸,双臂渐渐放松了力道。
  夜幕已垂,四周一片黑寂,月被云挡住,只透出些许微弱的光,还不等照到这里就消散在天空中。
  一支蜡烛被点起,将房间一角照得迷离,凤鸳最后看了眼床上的男子,终是离开了房间。
  这样的时间总会有结束的时候,出门的一霎那,她逼迫自己冷起眸光,因为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都不允许她永远沉沦于此。
  她提步离开,身影依旧带着薄薄的淡漠,只是她没有想到,此刻她以为正在房里沉睡的男子居然睁开了眼睛。
  烛光摇曳,照不亮他眼底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