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三】第12章 水仙齐着淡红衫
水沉烟的这个身体,虽说我觉得似乎比我过去的矮了些,但总算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性相比还算适中,这回临时走一下秀倒也没什么。
夏七月己卯,戌时。
我站在后台口,看着远处观众席上已经入坐的来宾,嗯,上座率还真高,不过,怎么在后面还有人站着?我的椅子是按请柬数准bèi
的,是有了黄牛假票还是门口家丁多放了人进来?
看在艺术院校学生也经常无票混入秀场的份上,我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池塘中被放了一盏盏河灯,在翠叶粉团间映射出奇妙的光影,星星点点,要的就是这种“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梦幻效果。
风清月白,玉树琼枝,这天地风月,今天被我借用做秀场。
我对碧溪点头,“可以了。”
她在台口挂起一只红灯笼,旁边水榭里音乐声悠然响起,这是我和颜如雪定的“举火为号”……
我的发布会,正式开始。
“别忘了这个系列要梦幻般的感觉,优雅飘渺。就好象你们都是瑶池仙女,目光朦胧一些……好的!小玉你这个表情就对了!大家加油!上去吧!”
“月儿和垂露别忘了在台前有个交叉换位,然后月儿要在台上那个西施榻上坐一下哦!”主一样,太美了!不要笑。记得完全不要用正眼看台下面那些人……”
即便已经事无巨细地彩排过,在候场时我仍是忍不住再次叮嘱模特,这时要是有个编导就好了,这是他的工作嘛。
所有服装我都画成小幅的效果图,按系列、出场顺序排列了贴在台口。这在现代秀场都是用照片地,而我只能用手绘了,碧溪被我放在这里按图检查出场的每一组人,以免有顺序错乱之类地情况发生。
除了主秀的那款礼服,怜怜还要穿其他系列的几件服装,当然也是我替她穿,因为彩排时每个人要穿的服装都已确定,顺序也是安排好的,不可能临时增加要展示地衣服。换衣时间不够。
该我出场了,现在我穿的是“瑶池月”系列中的一款,听名字也知dào
是要圆MM们的“仙女梦”。魏晋时期在美学上追求的仙风道骨飘逸脱俗是这个系列的灵感源泉。褒衣博带,杂裾垂。配了薰风明月。清波暗香,披罗衣之璀粲。珥瑶碧之华琚,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我缓缓走在T台上,晚风把我的华带飞向后送去,我能感到它们如水波般荡漾……瞬间,真有些入境了。
走到台前,手中充做配饰的荷花半遮了面,目光朦胧地扫视台下,果然一片如醉如痴的表情……诶?右边观众席里地一人怎么那么象赵匡胤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还真是他……谁给他的票!
就因为我这额外的注目,他眼中那种我讨厌地神色越发**……
转头向左,随机摆个很“广寒幽怨”的POSE,正看到杜坐在左手前排,痴痴呆呆地看着我,忍不住轻轻一笑,汗,他好象晃了一下……
一切按部就班,很顺利,纯业余地美人们走秀居然没出一点纰漏!看在大家都这么乖的份上,一会请她们狠狠**一下
我换好主秀地那款礼服,在台口候场。
这是一条斜裁长裙,斜裁是指裁剪时面料不是平时常用的横平竖直的经纬丝向,而是取45度斜角,这样作出的服装悬垂感飘逸感都非常好。这种裁剪方式由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法国时装设计师MadleinVionnt首创,尽管这是一种很费面料的裁剪法,但它的优点实在太迷人,足以令追求高品质的设计师们爱不释手。
从上到下有流动旋转下来的荷叶边,不是均匀机械分布的那种,而是有大小尺寸的变化,疏密节奏的控zhì
,更有韵律感。
整体色彩是玫红,上浅下深的渐变,但使用的并不是同一块颜色渐变的面料,也不是成品做出来再进行渐变染色,而是每一处用料、每一处荷叶边都按由上到下由浅入深的色彩排序,四种同色系但明度、纯度不同的单色面料拼接成一件完整的裙服,上身最浅淡,下摆最浓艳,结合流动感的裁剪方式,以及看似随意实则对各部分比重进行了精确控zhì
的不对称设计,乍看之下是古典风貌,细看则见解构重组。(1*6*K)。
行走起来纱罗轻荡,象是一朵正被微风轻抚的柔嫩的花。
我记得昨天彩排时怜怜看到这件衣服的表情,尤其听我说这是最重yào
的一款设计,最后出场近乎众星捧月的地位,她脸上现出的那种光彩……
这件事,还真是有趣呢。
终于到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刻,我缓步行走在T台上,耳中是颜如雪不知名的曲子。
前几天我对她讲了爵士乐的即兴特色,即真zhèng
的爵士大师,每次现场演出都不会完全COPY过去,一定会根据当时的心情、情境进行一些即兴地发挥。真zhèng
体会玩音乐的乐趣,她听罢美目中的绚烂光华简直晃得我睁不开眼呢笑,恭喜如雪美人进入无招胜有招地大音境界!
微收下颌。目光放在远处,以极古典的姿态走过去。余光扫过那些痴迷惊艳地视线,我已来到台前,摆个POSE,心里轻数“1、2、3”,旋身……
身后。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哈哈,知dào
会这样!
因为,我这裙子,是露背的。
即便我手臂背部围了饰有荷叶滚边的冰绡披帛,还是会很明显的看到后背上地曼妙曲线和光洁肌肤,而且这台子我搭得并不高,也就比地面高出一尺而已,台边置了几盏立式高灯,就为让观众看清每个细节呢。
微笑。以展示玉背的姿态略停顿,再旋身……人问我那一刻的人生体会,我会对他说:
乐极则悲……
极之而衰……
物极必反……
祸福相依……
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
是的。在旋转的瞬间,我惊觉。右足上的绣履。竟然,离我而去了……
它。滑落了!
这双鞋是为这款礼服专门设计定做的,装饰风格与裙子相同。
配饰也是服装设计的一部分,必须要统一看待。
而鞋的大小,当然是怜怜地尺寸……
我刚才穿时虽觉得略微有点大,但并不是很严重,没想到竟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出了问题!
得yì
忘形,终于被一只绣履釜底抽薪!!
血呼的撞上头,只觉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在一点,尽管我知dào
它应该还在我裙摆的覆盖之下,但那种如芒在背地感觉让我几乎乱了方寸!
不能坐以待毙……
瞬间闪过地念头,无法过多权衡,我抽出另一只脚,尽量优雅的俯身,把它们提在手里,摆POSE,眼波向台下徐徐扫过,绽一个自信缥缈地笑。
就好象是故yì
作成这样。不会有人看出来吧?
只是,要提着鞋走回去了,虽然台上就有交椅、西施榻的这样的道具——为了模特摆POSE时更错落有致,但我恐怕无法做到不被疑心的穿上,罢了,就当COS一下我最讨厌的一对狗男女——李煜和小周后偷情的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香艳现场吧……
只是回到台口还要带着所有模特再走回来谢幕……就是小周后也不至于提着鞋来回跑这么多趟吧?汗。
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眼角余光里闪起一条人影!
他起立离席,迈步上了台,目光有几分迷离……
我警觉的盯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他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到西施榻旁,柔声道:“坐下。”
温柔纯净的目光……
鬼使神差就听了他的,看着他从我手里拿过丝履,蹲下身,轻轻捧起我的脚为我把鞋穿上……
柔和的烛光罩在他脸上,光洁细腻的冰肌玉肤毫无瑕疵,每一处线条都柔媚得惊人,他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外翘,那一点唇色溢着淡淡朱红……
他极轻极轻的声音:“岂能这般走回去啊……”他怎么了??这还是那个律己以勤的书呆子卫道士么?这么不管不顾的上来……他预料不到今夜之后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吗,搞不好过不了明天就会被蜚短流长淹死呢!!
说实话我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逆不道,毕竟从小学艺术和设计,自然早把“特立独行”、“不与群芳同列”当作是对人的极大赞美,即便穿到古代,或许因为这是礼崩乐坏的乱世,或许因为我运气好遇到的人都对我纵容,总之我并没感觉到阮玲玉因“人言可畏”而自杀的那种社会压力。
但他。难道也不在乎吗?他难道不是从小读所谓“圣贤书”长大地吗?
太冲动了,或许是我今天秀场的环境气氛营造得让他忘乎所以了,但明天清醒之后。想必,还是会后悔吧。
他抬起眼。如水的眼波里是我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地温柔深情,淡红的唇角轻轻牵起,一个柔婉地微笑。
我看着他的笑容,瞬间,竟有些良心不安……
按穿文的传统套路。多是女主征服了本来无视甚至憎恨女主的男主,然后共结连理,可如果本来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忽然一方被灵魂穿了,忘了曾经地爱人,并且爱上了别人,那另一方岂不是很无辜很可怜?
我潜意识里是喜欢拿他打趣开心的,看他痴情幽怨还会嫌他烦……
杜,我一直对你太不好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站起,走过他身边。轻声道:“谢谢你,来跟我一起谢幕。”拉他到舞台中央。向台下敛衽。就装做是请佳宾作成的这种戏剧效果吧,尽管刚才那个场景“定格”的时间恐怕是有点长了……
忽听耳边极轻的一响。随即右手台边立着的一支高灯摇晃了两下,居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
一团红热,向我砸落……
杜一个箭步迎上去!!
笨蛋!!你要干什么?!本来以我的身手要躲开轻而易举!你这么冲过来不是添乱吗!!
只得拉住他向后倒纵……在空中看到有一人冲到灯旁,大手一伸拦住了那高灯的倒势!灯头那团妖娆地红,无风自灭,一缕轻烟,袅袅升旋……
在一片惊呼中,我已带着杜稳稳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这家伙,自己这样子,竟然还……
他脸色煞白,“花容”失色,但并没受伤,轻轻摇头,仍然惊魂未定,我扶他到他本来的位子上坐下,自己走回台上。
灯旁站着的那人……是赵匡胤。
“多谢赵将军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见军人尊称句“将军”没错吧?就如同见到家丁客气地要唤声“管家”裣衽一礼。
他抱拳还礼,憨笑,并无多话,转身回到座位复又坐好。
那一笑,好不温暖憨厚,便是最没心机的忠厚木讷之人地笑容也不如他地让人好感顿生呢……装发布会,就在这样离奇诡异地结局中结束了。直到多年后,有人对我说起这次秀,仍对它美仑美奂的过程和混乱惊悸的结尾记忆犹新……
“小姐,柳夫人来了!”
“嗯怎么来的这么早啊……人家还要睡觉呢……”
流云把我从被窝里捉出来,“哎呀小姐时辰也不早了啊!柳夫人这次学了乖,”她吃吃笑着:“说起昨儿的盛况,啧啧,奴婢真是开了眼!那些位夫人小姐一个个就跟……就跟咱们卖的衣裙不要银子一般,柳夫人最心爱的那条裙子被她家大娘抢了去,我瞧她心疼的紧呢!所以今儿赶了大早,要不您让她先去挑?”
我坐在床上揉揉眼睛,“呃,这算不算作弊啊?什么时辰了……好吧,碧溪呢?让碧溪陪她先去,”直挺挺倒下,“再睡五分……再睡一小会儿……”前一段时间那么忙,忽然放松下来,总觉得睡不够呢。
发布会的服装,自然也是要卖的,那天走秀结束,我在最后谢幕时说第二天会以特别方式卖这些衣裙,没想到她们这么热情,我无非是搞了个限时抢购而已……好吧,我想到了,哈哈。
服装分成三批,在三天里进行限时抢购。
限时抢购从来就是杀伤力极大的促销手段,又何况女人天生对漂亮服装没抵抗力呢。
不过最让我头疼的是,并非所有人挑中的服装都是适合她们的,作为有道德地设计师。我实在无法不婉转的劝谏一下……只是对于那些铁了心的人,也只得随她们了。
还有很多人是尺寸不合适,尤其遇到比较合体地款式。所以只能预定了修改或是量体重做,看着案头那一叠定单。笑叹,革mìng
远未成功呢。
“烟烟,市井之蜚短流长,你莫要介怀才是。”后发布会时间,这一日。杜来访。
“放心啦,我还真没听到什么蜚短流长,就算有我也不介yì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这是老爸平素爱引用的古典章回常用语。
“你……当真不介yì?”
“当然啦!荀子他老人家说地好,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我就当作是张良进履嘛!哈哈哈?你怎么这表情?好象很遗憾哦?”
“我……我是担心烟烟不快……”
这家伙,好象很高兴和我传绯闻呢。好象巴不得我介yì
这事?我若是介yì
,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杜被我看的低下头去,做优雅品茗状……
我放下茶盏。看着他道:“对了,这次的事让我反省到一个问题。你对我很好。但我过去对你太不好了……”
“你、你这是说哪里话来!你对我很好……”
“你让我说完,我过去对你太不好了。但是以后,我会把你当朋友对待。”
他表情有几分古怪,“把我当朋友对待?”
“嗯!”坚定点头,微笑,“我可以叫你的字吧?子瑕兄?”
“……嗯……烟烟尽管随意……”
嘿嘿……
忽听后窗外曲桥上传来流云的声音:“……真气杀我也!小萍,你见着小姐么?我得告sù
她去……不用我吩咐碧溪已出去迎了她。
“烟烟且先忙吧,改日再来与烟烟品茗闲话。”
送了这有眼色地家伙出去,回来正见到碧溪收拾着小几上的残茶果子,流云兀自在一旁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
“流云,你这丫头今天可是没规矩啊!”
“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说着就要跪下去。赶紧拉住,“行了行了,说吧,出什么事了?”走过去,在椅上坐下。
“哎呀,小姐不知,真气杀我也!方才我上街采买,正见着一妇人穿了小姐做的那件彩蝶裙子,待离得近前些,又看着不甚象,她身上的粗劣得紧,可那颜色、花样明显就是仿咱们那条,我追上去一问,您猜怎么着?竟是潘楼街刘婆婆裁缝铺里买来的!奴婢记得小姐说过这叫原创,竟被他们偷了样子去!奴婢气不过,找上门去理论,不成想那婆子好个利口,死咬定了只说是她想的样子,奴婢和人斗嘴几时吃过这亏!真真气杀我也!请小姐替我做主!”
哦?已经出假货了?
“唉,流云呀,这天下什么人没有,有些人就是不知世上有羞耻二字呢!不仅服装,只要是需yào
灵感创意的行业,总是有这种不以抄袭、剽窃为耻的人,说到底还是急功近利、虚荣心作祟呢,与他们置气,实在是气不过来啊。”据说现代中国学术届地抄袭风也很严重,就是网上写个还有可能遇到这种事呢,更别说在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的古代了。
“可、可他们这不是与咱们抢客人么!”微笑,“我只问你,你觉得咱们店的客人会穿那种仿制品吗?”
流云略想了一下,“我瞧着不会,那仿地怎比的上咱们这真品,虽是颜色花样都象,但看着就是差着一截,奴婢不知该怎么说,总之就是比不得呢!”
我点头,“这就是啦,我们地客人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穿那种东西,何况我地裁剪方式他们想学也学不会呢,至于款式嘛,很多微妙的感觉学不好就东施效颦了,东施再效颦也成不了西施,你说,咱们和东施置什么气呢?”
流云哧地笑出声来,碧溪插话道:“还是小姐道理讲的透,可有句诗来着,叫什么沧海什么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正是正是,正是这句!奴婢得记牢了,开导这丫头时用的上。流云笑着:“依我看不如把这事奏明了圣上……”
“不许说!!”上次还为“世无必行之法”吵架呢,这次要是跟他说了这个,算什么嘛,除非他颁布个知识产权保护法之类的?……算了还是先解决人民基本的生存权和发展权吧,这种事,先放放了。
她们俩止了笑,看着我,谨慎的缄了口。呃,我刚才声音大吗?没觉得啊……
和颜悦色道:“我想吃蜜沙冰了,多拿些来,你们陪我吃。”
两人道一声“谢小姐赏”,一起出去,隐约觉得流云似乎故yì
落在后面,回头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果然很快就见她回来,她走到我面前,小声道:“小姐,您……莫不是在与皇上置气呢?有件事,奴婢思来想去,觉着还是该禀告小姐才好……”
似乎狗血情节的魅力明显大于杀人VS放火、法律P人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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