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衣渡得荷香

  说起来容哥是个比较喜欢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尤其是初遇时,总见他眯了眼不动声色地看人,但慢慢我也能在他脸上捕捉到些表情,不知是由于我看透人心的本事突飞猛进了还是他渐渐疏于掩饰。
  那天,当我问完那句话,他满脸的诗情画意促不及防凝固住,我满yì
  地看着他眼中的诧色,不免象偷了鱼的猫一样笑着:“我帮你挣钱好不好?”
  他睁大凤眼,黑玉乌眸里映了潋滟湖光,幽魅迷惑,“如何挣钱?”忽地目光凛冽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我笑,“我想开一家服装店,专做高级女装定制,”呃,古时还没这个词,“就是专门给有钱的美女做漂亮衣裙的店,走小众路线。”高级定制不是高级成衣,不过其中区别就不用和容哥细说了。
  “不就是裁缝么?”
  “不是啊,是服装设计师!”在21世纪裁缝和设计师可是有区别的,“裁缝长于缝制,设计师重在设计,就是出奇思妙想做别人没想到的漂亮款式。”
  他挑眉,“奇装异服?那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淫巧奇服?”
  “非也非也~”我很包不同地摇头道:“艺术固然要高于生活但毕竟也要源于生活,一味求新猎奇不考lǜ
  时代背景、客户的需求是不行的,所以我自然会在客人能接受的前提下,根据她自身的情况、穿着的时间、场合进行设计啦,不可能一味照搬……”赶紧缄口,差点说出“现代的款式”几个字,“咳,总之脱离大环境和客户本人做出来的设计不是好设计,而且基本的美学原理是一定要遵循的,这是必备的要素。”
  他眯了凤眼,似乎在消化我的言辞。
  “相信我,我是根据客人自身的形象气质进行服装造型,我做的衣服会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件都合体,而且呢,我的裁剪方式与众不同,”我眨眨眼,狐狸一样笑,“是在人身体上直接裁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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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自古使用的就是平面的直线型裁剪,即衣服是可以平服于一个平面的,这种服装在合体性上差了很多,因为人体并非是纯粹的圆柱形,胸腰臀有形状的变化和尺寸的落差,对于非弹力面料,想突出腰身而在腰上束带就会产生褶皱,若是生硬从侧缝处收量又会有难看的横褶。
  西方13世纪前也和东方一样是平面裁剪,直到13世纪的哥特时期,才出现了划时代的收“省”(sang三声)的立体化裁剪,服装裁剪方法才由2维平面的宽衣型转化3维空间的窄衣型,对人体的贴合和对曲线的展现才有了空前的突pò。
  尽管东方女性的身体特点以及传统审美决定了中国古代女性并不太刻意展示身体的S型曲线,但纤腰不盈一握的视觉效果在绝大多数汉民族统治的朝代还是被追捧的主流,何况要有些强烈的优势特色才更能从众多裁缝店里脱颖而出嘛。
  我的高级女装定制,除了有独特的设计,还有在这个时代独有的裁剪。
  至于和容哥说在人体上裁剪,实jì
  指的是打版方式,因为在学校我就是更喜欢立裁——即用面料在人体模型(人台)上直接打版的方式,胜过运用数字、公式的平面打版,况且不施展些新鲜手段怎么能引诱到投资人呢。
  我已经阴险地想过了,这家伙平素衣着行事虽然并不着意奢华张扬,但这么大个宅子就随便借我住,应不是阮囊羞涩之人,最适合来给我投资入股啦,再说挣到钱是双赢,总胜于我白住在这吃闲饭。
  须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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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好奇,抱臂于胸,一手拇指食指摩挲着下巴,“在人身上直接裁剪?”
  “是呀,要不要试试?”狼外婆的语气,“不如这样,我专门为你度身设计制作一件袍子,你要是喜欢,就投资助我开店如何?分红方式你说啦,肯定会让你收回投资的。”
  荷风拂过,我的裙角他的袍襟飘然飞起,我拉拉他的衣袖,仰了头看他,“好不好呀?”
  他微微一笑,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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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了三款效果图让他挑选,不出所料,他挑了最规矩内敛的一款,果然是个保守不刻意张扬的人。
  黑色杭纺,交领右衽,“腰省”的余量转到破缝处,合体流畅,左襟领口处滚了殷红的牙子,用了均衡而非对称的刺绣装饰,虽然设计方面我个人更喜欢结构上的拆解,而非平面的拼贴装饰,但后者在中国古代的设计理念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好吧,随俗啦。殷红的刺绣,从右胸蔓到后背上部,在左小臂与右下摆处露了一鳞半爪的呼应。宽宽的腰带,带鐍用红玉雕成了三寸来长的兽牙状装饰,硬朗地别在偏右的位置。
  挑选刺绣纹样时选择了变异花草纹穿插的虎纹,只因那时心里忽想起了萨松的名句:我心中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嗯,适合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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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乳燕雏莺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我把容哥拉进权充工作室的书房,“狞笑”着靠过去道:“把上衣脱了!”
  他一愣,只是这惊愕中居然还带了三分笑意,我赶紧板起脸:“快脱!”
  他笑,刚除去外袍露出健美的上身,我已靠过去……在他颈根、前后中线、腰上缠上早准bèi
  好的细布条。
  在人体上做立裁需yào
  先用细布条标出基准线。
  让他站好,我拿出和成品面料同质的布料,开始在他身上立裁。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立裁必须的珠针,我只好选了接近的绣花针,在每根尾部缝了纽状绳结,替代珠针固定面料。
  容哥本是很好奇的看着我在他身上别珠针、剪余料,但当我的手抚在他胸前肋下的面料上推量转省时,他忽开口道:“你给每个人都要这样做?”
  嗯?我抬头,他眼里有份古怪的神色,我一怔,随即莞尔,“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顾客,我开的是女装店。”瞥一眼他面上放松了的线条,我手不停,接着道:“对女客人也不一定都如此的,我要是心情不好没准就平面打个版呢,呵,其实我是怕那些千金小姐身子弱站不久,我已经去木匠处定制人台了,就是个人体躯干,有些可以在那上面做的。”
  “所以呀,”我在他后中线处别好一枚珠针,探过头来笑道:“我这么特别优待你,你是不是可以试着感动一下?”
  他温和地看我,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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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版小意思,但要缝制时,忽发xiàn
  了大问题。
  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缝纫机的,全部,是,手针……
  手针、刺绣、编结、编织都是服装系的必修课,但我即便学过也比不得那些有长年工作经验的熟练工,何况这种累得吐血又慢的办法所需的单位劳动时间未免太长了,所以,我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让流云找了外面技术好的裁缝,缝制的工作就外放了罢。
  刺绣自然也是找的外面的绣坊。
  如果技术好又相对人品厚道的,可以考lǜ
  长期合zuò
  ,社会分工促进生产力发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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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袍子很快做好交到我手里,于是我传话给容哥方便时过来试衣。
  他过来时是一个傍晚,我正在园里散步,刚采了几支荷准bèi
  去装饰房间,就被流云急急捉了回去。
  进了花厅,他正坐在椅上品着我自制的花草茶,见我捧了荷花进来,眼睛一亮,却道:“又去偷花了?”
  我瞥他一眼,交荷花给流云去插瓶,坐下接了碧溪递上的新茶,轻啜一口,嗔道:“喝着我特制的茶还这么多话!这是我用多种鲜花香草特别配制的呢,怎么你喝了还这么毒舌。”
  他微笑,“清香宜人,只是脂粉了些,女孩家喝着还好,若我喝么,却不如烧酒来的凛冽了。
  我抓过只小莲蓬,剥了几枚莲心扔进他的茶盏,叹道:“真是暴殄天物,所以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他眼里流光一闪,笑道:“倒要看看是否真的是千里马。”
  我一笑,起身取了袍子给他,“你去书房换吧,换好过来,镜子在这屋里,”我说着走向卧室,却闻得脚步声,他也跟了进来,递过袍子,“你做的,自是要你给我穿。”说罢眯了凤眼含笑看我。
  我扫他一眼,嘟嘴道:“罢了,人家只伺候你这一次哦。”
  他面上忽闪了丝异样的神色,我也立时发xiàn
  说了歧意的话,忙闭了口低头去解他的绲带和腋下结缨,他展开两臂任我脱下他的外袍,一时寂然无言。
  屋里忽静了下来,烛火摇曳,只有衣物摩擦和呼吸的声音。
  为他换上新衣,穿妥,整理平整,我推他到镜前,自己站开几步看看整体效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看着他,两人都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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