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本王的一点私好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北安王的浅唱低吟平静舒缓中带着自然的任性,有种寒蝉初静、雨过云舒的岁月洗涤感,令唐善雅的身子为之一震。她低眉,如花的脸骤然浮现一丝朦胧粉色的美。
低眉的那一刻,她偷眼瞧见了他那麦色的脖颈,她甚至怀疑,刚才那道极具磁性的声音,是否真的从眼前男子高凸耸动的喉结骨发出。
一曲演毕,她恍然擦了擦眼,啧啧惊叹:“今日王爷与琴师的演奏技艺都令善雅钦佩不已。想不到王爷颁布取消宵禁的新法后,这么快便找到个寓情于乐的好方式。”
王爷那棱角分明的脸,在昏黄如豆的灯火下,轮廓感变得愈加深沉。他幽昧不明的眼眸,倒更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老者,促狭的剑眉在眯起的眼上轻轻一挑。这女人,看似赞美恭维的话语,却隐藏了嘲讽的意蕴。
“寓情于乐?”这样的揶揄,说得好听,实质是在嘲讽他这个摄政王利用职权之便,放纵夜娱。这女人就喜爱拐弯抹角子说话,对于她那点麻雀心眼肠子,他反倒安之若素,竟然还有点佩服她巧舌如簧的本事。
“哈哈,想不到本王的一点私好,也被你识破。你说本王是附庸风雅也罢,是寓情于乐也罢,是沉溺声色犬马也罢,也总强过军中那些夜夜只知dào
看美人帐下歌舞的统军将领,是不是?”北安王说着,不由爽朗大笑,眼角刚好观察到一个人。
那人依旧白衣素手,翩若游龙,举手投足之间都清逸神秀,却又不修边幅。在这花间Lang子的纨绔仪表下,是掩藏有怎样一颗俯察宇宙间大哲大智的心。仿佛事事都与己相关,却又无关。
他有时候真有些钦佩他,琴师到底是琴师,在任何时间都能心无旁骛,不被世俗纷扰了清澈的眼。也许在他的观念里,早就人琴合一。他眼中的世界,也唯独一人一琴而已。
只见,宋之问一声不响收了琴,依旧将它安置到青花布囊里,放妥,这才朝唐善雅挤兑着眼,笑嘻嘻地问:“小芽儿可知,这鸿福楼的店主是谁?”
“这……”她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鸿福楼开张的那日,她就一直好奇的猜想,如此庞大的一家店究竟归系何人。从店面所有装饰用料的考究细整情况看,并非是富甲一方的巨贾所力能支撑的审美品位。
“你看,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嗤嗤笑说着,调皮地扬起疏淡浩瀚的眉,做出个“请”的姿势,却指向身旁站立的北安王。
“这家店铺是你的?”要不是有手托着,她真担心下巴会差点掉下来。想不到堂堂王爷,竟也做起生意买卖,而且还是饮食生意,这点倒与自己有几分投缘。食色男女,可以理解嘛……她望着他冷峻而弧度优美的侧脸,不禁莞尔。
北安王不禁蹙眉,这古灵精怪的女人不知dào
又在动什么歪脑筋。都说女人如猫,极端敏锐又变化速度极快。只短短一个时辰,她眼底的愁云便能透出希望的金光。该说她是顽固呢,还是倔强?
这女人,也算是稀有物种。
“怎么了,好奇?那本王告sù
你,这条街所有店铺都是本王开的。”他慢条斯理地起身,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扬眼,却在暗自捕捉她的目光,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念想,很想将这个女人所有的讶异跟惊奇都悉数掌握、尽收眼底。
果不其然,她激动得像崇拜神明一般捂住了心口,一个漂亮的主意油然轻扣心扉。
“王爷……”她双颊飞红,魅惑青丝缠绕指尖。但就在她风情种种的魅惑神色间,却破绽百出,尽显出小家碧玉的忸怩与不自然。
他长身而立,平淡无波的目光刚巧与她平视,那幽深如藜的寒眸,刚好能够洞穿她恰似低头的温柔,宛如一滴晨露,划入他城墙铁壁般牢固的胸膛。心灵,如长剑破鞘,折剑身而弯转,竟被莫名的带动着震颤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她,竟然也含有江南女子的脉脉秀色。更准确来说,她做出这一切,都是为了巴结他。
阿谀之下,必有阴谋。
“说吧,你想要什么?”他迎着她讨好的目光,不动声色,佯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见她迟疑不语,知晓她定然还没想好该怎样开口,便微笑着视向宋之问,点点头:“与琴师一夜共赏琴趣,本王颇有心得。天色将明,也该散了,改日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