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恨与仇

  “爷爷!”
  在漫天晨光粉碎中得到了一本古书的伊莱文在接到书典的那一刻,身体的控zhì
  权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活动了一下身体的伊莱文连一刻都没有耽搁,甚至顾不得查看书上的内容,胡乱将它揣进了怀里,就跑到了萨斯的身边,将他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扶了起来,并不断的按压着萨斯的胸口,试图帮他缓过一口气。
  “求你了,不要!”
  伊莱文脸上满是泪水,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萨斯的脸,生怕看到老人家那已经渐渐失去了神采的双眼。
  “咳咳咳……”
  萨斯痛苦的呼吸着,他的身体抽搐着,但却拼命抓住了伊莱文冰冷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看着他的伊莱文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爷爷怕是没办法再继xù
  陪你走下去了。”
  “不!别说话,我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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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我带您离开这里!我们去找医生,去找瑞斯,去找我父亲,坚持住!”
  伊莱文慌忙的站起身,咬着牙将萨斯的身体背负在自己背上,但还没等他走出一步,就被难以承shòu的重量压倒在地上,滚出去好远,而萨斯也跌落在地上,痛苦的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液。
  “爷爷!不,我都做了什么!不”
  伊莱文爬到了萨斯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无力的哭泣着,就像一个无助的婴儿,不过萨斯似乎也忍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他吸着气将自己的身体摆正,然后气若游丝的对哭泣的伊莱文说
  “小伊莱文!记得我刚才在修曼的城堡里对你的话吗?”
  “嗯,我记得,去南方丘陵找七家同盟,让他们帮我们报仇!”
  “不,是后面那句。”
  萨斯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动作再次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如果你实在去不了南方,就找个偏僻的地方生活下去!忘记莫格丁和拉格尔夫的一切,做一个普通人,生在莫格丁家族既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可怜的孩子。”
  “不,我要为您报仇,为修曼爷爷报仇!我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伊莱文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两世为人,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过一样东西,他的心也从未像现在这样饱含怨恨以及愤nù。
  “好吧,好吧。”
  萨斯无力的垂下了脑袋,但很快,又一阵剧烈的痛苦从腹部袭来,那是法力消散药剂在溶解他体内的魔力漩涡,就像从心脏上被狠狠的割下了一块肉一样,痛入骨髓。
  “啊!!!”
  萨斯痛苦的咬着牙,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对伊莱文一字一字的喊道,
  “杀了我!伊莱文,帮我结束这痛苦!”
  “不,我做不到!爷爷,我做不到!”
  伊莱文战战兢兢的从靴子里抽出了短剑,双手握在手里,却战战巍巍的动不了一下,这一刻,崩溃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看不清前方的路。
  “来,握住我的手,不管你选择复仇还是平淡的生活,莫格丁都不会怪你,孩子,这不是你应该承shòu的,但不管怎么样,永远记住你的名字,保护好你的秘密,伊莱文-莫格丁!对了,你上次说…咳咳,说你又有了一首新的…新的诗歌对吗?我…我想听,那会是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故事吗?”
  “是的,那会是一个好故事,我这就给讲给你听。”
  “开始吧,孩子,我想在你的祝福里,离开。”
  萨斯忍着痛苦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他伸出冰冷的手握住了伊莱文握着短剑的双手,颤抖却又极其稳定的将其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就那么一寸寸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孩子。照顾好咳咳……薪火……不灭!”
  “噗通。”
  伊莱文瘫软在了萨斯的身边,老人至死手中都紧紧的握着伊莱文短剑的剑刃,已经冰冷的鲜血洒满了心口,也将伊莱文眼中最后的一缕希望之火扑灭。
  他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那里,就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伊莱文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他的双眼已经干涸,今晚发生的一切让这个仅有八岁的孩子提前流尽了生命里所有的泪水,他跪在地上,用颤巍巍的双手握住了短剑的剑柄,不知是否错觉,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萨斯慈祥的笑容,他甚至能感觉到老人家不舍的灵魂盘绕在自己周围,为自己祈福,嘱咐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少年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是在对萨斯做最后的告别,几个小时之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面色黯然,那是曾经他曾经听到过的一首悼词。
  “宽恕,但不原谅,”
  “怜悯,永不忘却。”
  “把这当成一场荣耀的死亡,”
  “丢弃懦弱,抛下悲伤。”
  “愿他不受地狱。”
  “愿他不再彷徨!”
  沙哑的声音没有一丝人类的味道,而伊莱文嘴里不断泛起的腥甜则让他双眼更加的冰冷,他满是鲜血的手紧握着手里的短刀,高高举起,就那么突兀划了下来。
  “啊!!!”
  原本柔弱的夜风突然爆裂起来,似乎连它也为见证了一名少年人矢志复仇的场面而惊讶,至于漫天的星光,在伊莱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已经悠然的隐于黑暗当中,不知是对少年人的怜悯,还是根本不屑于关注这一场小小的生死离别呢?
  总之,当伊莱文亲手点燃亲人的尸体,独自进入荒野之后,六岁的少年已经走上了一条谁也看不到终点的路了——
  修曼的随机传送将伊莱文送到了一个他根本不知dào
  的地方,但根据漫天星河依旧倒卷的样子来看,这分明还是灰白平原的某一个地方,尽管很可能已经距离萨姆城很远了,不过伊莱文知dào
  ,这里并不安全。
  “呼呼……”
  伊莱文大口喘着粗气,几乎不见光明的夜晚独自穿越荒野果然不是一个好主意,仅仅走了不到半个小时,足有半人高的不知名杂草也已经将他没有被衣服保护的双手和脖子割出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此前为了铭志而在自己脸上划下的伤痕也疼的厉害,嘴里的腥甜越来越浓重,伊莱文知dào
  ,如果还不能找到一个安全的休息地点的话,自己恐怕很快就要倒下了。
  不过他暂时还不能停下,诡异的兽吼一直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后方隐隐响动,伊莱文大概能判断出那些掠食者的身份,那是奥兹黑狼,一种几乎遍布整个世界的杂食性野兽,五百年前大生物学者奥兹-福柯以自己的名字为这种掠食者命名,从那之后,奥兹黑狼这个名字就频繁出没于各个国家的险情记录册上,它们成群结队的攻击落单的旅者,饥饿的时候会无差别的攻击能看到的一切生物,在食物缺乏的冬日,这些残忍而狡猾的东西甚至会自发的聚在一起,攻击人类的村落,城镇,据说在北地,甚至见到过多达数万只的巨型奥兹黑狼群,那堪称是所有生命的毁灭者了。
  夜风依旧呼啸,但在伊莱文时而抬起的眼睛里,一抹苍白的光芒已经出现在了星河的尽头,白昼即将到来。
  “不能。倒下……”
  伊莱文咬牙继xù
  挥舞手里的短剑,挡在他面前的杂草纷纷落地,他就那么一瘸一拐的向前跋涉,早前吃掉的一点点食物早已经化为了热量流淌在他的身体里,于是在痛苦之后,名叫饥饿的秃鹫也纷至沓来,张狂的尖啸着,想要成为压倒伊莱文的最后一棵稻草。
  “怎么……能……被……你们……打败!!”
  他随手抓起一把稻草塞入口中,一边艰难的咀嚼着,苦涩的味道混合着嘴角的鲜血流入少年的胃里,就像打落了所有的骄傲和理想,如同行尸走肉,他一边继xù
  行走,为了节省力qì
  ,他甚至不再挥舞短剑开路,就那么任凭锋利的杂草割过他的皮肤,流下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那血气的芬芳让一直跟在伊莱文身后不远处的老狼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在这头因为老迈而被狼群赶出来的老狼眼里,那个全身已经撒发出死气的人类少年将是自己这一次追猎最好的回报,它会等待,在伊莱文失去最后一丝力qì
  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然后大快朵颐,想到这里,老狼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地面上还带着温热的血液,鲜血的腥甜很快让这头老狼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就像一个七老八十的快要入土的老头子。
  一直走在前面的伊莱文似乎再也撑不下去了,他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晃了晃,就那么直挺挺的仰面倒在了地上,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了很多,就像那些因为饥饿而倒在路边的饿殍一样。
  但作为曾经狼群出色的猎食者,老黑狼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它就那么停在了距离伊莱文足有五六米的地方,一边慢里斯条的来回渡步,一边用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少年倒在地上的身体。
  时间,就这么在老狼的注视中过去了五六分钟,伊莱文依旧一动不动,这种情况让黑狼忍不住放下了一丝警惕,毕竟它也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过了,来自胃部的催促让老狼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然后越来越快,走到伊莱文身边的时候,老狼还试探性的咬了咬伊莱文的脚,它全身脏兮兮的毛发鼓起,将警惕推至最高,如果那少年有丝毫的动作,它都会用最快的速度跑开,然后重新开始一场对峙。
  不过即便是它的利齿刺入那少年的脚掌的时候,他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看样子已经衰弱到了极致,这下因为得到了食物而兴奋起来的老狼几乎是立kè
  就窜到了伊莱文的身前,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就咬向了伊莱文的脖子。
  但就在这一刻,少年一直藏在身下的左手一动,锋利的畸形短剑就像锋利的兽齿一样,几乎是没有丝毫阻碍的刺入了老狼伸长的脖子里,暗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老狼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就感觉那少年的另一只胳膊从他的头颅上方划过,下一刻,另一把同样锋利的短剑从脖子的另一侧刺入,两根软的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用尽了伊莱文全身的力量,终于在同样衰弱的老黑狼的脖子上开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生死的伊莱文的经验还是太少,当他终结这头老黑狼生命的时候,却没有发xiàn
  自己距离那阴森森的狼吻已经太近了,老黑狼疯狂的挣扎着,利爪横扫过少年的身体,留下一道道血痕,在生命消逝之前,老狼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击,飞速合拢的狼牙毫不留情的撕破了他的礼服,并且在胸口正中留下了一个可怕的记号,那一小块皮肉都落入了黑狼的嘴里,如果不是他放在怀里的破旧的魔法书挡住,恐怕那一击就能够直接收走他脆弱的生命了。
  “啊!去NM的!去你们TMD!去死!去死!都去死啊!”
  少年发出了惨叫,他尖叫着用短剑在老狼的尸体上疯狂的戳着,砍着,直到感觉到一阵痛苦和难以忍受的头晕之后,才停下了动作,但此刻,脸色苍白的他却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在了已经被砍成一坨恶心的肉酱的老黑狼尸体的旁边,在一阵大口的喘息之后,他挣扎着站起身,但还没能走出一步,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摔入了杂草之中,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