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杨阳身份

  童真真一扭头,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子,脸上没有了往日煦暖的笑容,凌厉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恨意,直盯住君冷澈,仿佛要在他身上挖出几个洞来。
  这个男子还是杨阳吗?童真真有点迷惑了,试探着喊了一声,“杨……阳。”
  接触到童真真疑惑的眼神,杨阳扯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你怎么认不出我了?我很可怕吗?”
  童真真傻傻地点了点头。
  “林木谨说的,是真的?”君冷澈挡在了两人之间,冷冷地问。
  “没错。”杨阳大步走到了君冷澈面前,眼神锋利地与他对视,“想不到吧?你那个大英雄父亲背叛了你的母亲吧。他就是一个人渣,有胆做没胆认,我唾弃他!”
  君冷澈的生父是这样的人吗?他不是一直受表彰,拿了不少军功章的人吗?
  经lì
  了林木谨一事的童真真有点杯弓蛇影了,虽然她相信杨阳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但是会不会搞错了呢?
  童真真扒拉了一下君冷澈,探出头来,“杨阳,你确定吗?你不是有父亲的吗?”
  看到她,杨阳收敛了一下锋芒,沉痛地点了下头,“我也希望是假的,但是,当年那个混蛋死的时候,我参加了追悼会,偷取了他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这个回忆对他而言,是痛苦的。
  彼年,杨阳不过十三岁,一次头疼,下午跟老师请假,提前回家了。到了在一楼的家门口,他还没打开门,就听到了父亲洪钟一般的声音。
  “你还在想那个人吗?为什么不扔掉这张照片?!”父亲怒吼着。
  “没……没有。我只是想给阳子留个纪念。”母亲期期艾艾地说,抽泣着。
  杨阳还是第一次发xiàn
  父母闹不和,心里有点慌张,不就是一张照片吗?怎么让一向对母亲宠爱有加的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呢?他不禁好奇地转到客厅的窗下,搬了几块砖,垫在脚下,偷偷往屋里瞧。
  母亲坐在沙发上,不断地抹眼泪,父亲则烦躁地在踱来踱去。
  “碰”的一声,父亲猛得踢了几下茶几,用手搓乱了头发,“这些年,我对你们母子不好吗?你还老是想着阳子的生父?是他抛弃了你!你嫁给我,是不是因为我也是个特种兵?!”
  什么?当杨阳听到这句话,身形一晃,差点从砖上摔了下去,好在及时扒住了窗台。从小待自己和蔼的父亲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个发xiàn
  对于当时的杨阳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仓皇逃离的,只记得那天的头疼欲裂。
  尽管那天晚上,等他再次回到家的时候,父母之间恢复了正常,但是杨阳总觉得跟父亲在一起很别扭,因为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真zhèng
  的父亲。
  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长什么样,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要他们母子,这些问题一直占据在他的脑海里。
  等父亲回部队了,有一天,杨阳直接就问母亲,“我的生父到底是谁?”
  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正在洗碗的母亲手一滑,碗就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母亲当时的眼神是惊慌失措的。
  “你……乱说什么,阳子。”母亲低着头,急忙蹲下去,捡碗的碎片。
  杨阳记得那鲜红的血就从母亲的手指流了出来,滴在白色的瓷片上,格外的明显。母亲竟慌乱得,直接用手去触摸尖锐的边缘。那个男人有那么好吗?让母亲念念不忘?
  “他是谁?在哪?前两天父亲发火说的那张照片在哪?”他冷酷地逼问浑身发颤的母亲。
  纸是包不住火的,母亲哆嗦地无法直视已高过她的杨阳,竟捧着脸,痛哭起来了。
  有一刻,杨阳的心退缩了,知dào
  真相又怎么样呢?那个人放qì
  了他们。
  没想到,母亲在哭泣之后,让他跟着进了卧室。
  母亲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了上面的小铜锁,取出了一张边角都毛糙了的泛黄老照片。可见,这张照片经常被人抚摸过。
  杨阳颤抖着手接过照片,一个笑得温暖的军装男子,眉眼间,自己真有几分像他。这个男人叫君建国。
  “为什么?!为什么你有了我,不去找他?!”杨阳不知dào
  母亲是怎么想的,竟然一意孤行地生下自己。
  母亲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杨阳终是不忍心再去逼她。他将这个名字牢记在了心底,独自进行了调查,终于知dào
  了君建国的住处,原来就在一个城市里。
  军区不是他一个少年可以随便进的。于是一个暑假,只要有时间,他就守在门口,执意地要等到那个男子。
  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一个夏夜,杨阳看到了君建国走出了军区大门,十几年过去了,他与照片上比起来更多了几分沉稳,岁月给他镀上了时光的内蕴。
  为了不认错人,杨阳跑到君建国面前时,还问了一下,“请问,你是君建国吗?”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音。
  “是。你是?”君建国停下了脚步,却是一脸疑惑地望住自己。
  “我是你的儿子!”杨阳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难道他一点都不知dào
  自己的存zài
  吗?
  君建国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现在的骗术又多了随便认亲一条吗?”
  他的生父就把自己当成了骗子,杨阳肺都要气炸了,“你不记得王怡了吗?”王怡是杨阳母亲的名字,这个男人不会不记得吧?
  “王怡?”君建国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会,最后肯定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然后,君建国还拍了拍他的肩,“孩子,看你年纪不大,去读书吧,不要做这些坑蒙拐骗的事。”
  杨阳气得攥紧了双拳,直接朝君建国的脸上就打去了。太过分了,竟然否认母亲的存zài。这种男人一定是个人渣。
  “你干什么!”君建国轻松地就抓紧了杨阳的拳,“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杨阳才发xiàn
  两人力量的悬殊,恨恨地用脚去踢对方。
  “爸爸,你在做什么?”这时一个少年的清冷的声音传到了杨阳的耳中。他扭头就看到了一个神色淡淡的少年,站在身后。那就是杨阳和君冷澈第一次见面。
  “小澈,这个孩子死活要认我做父亲。”君建国皱起眉头。
  杨阳倒退了好几步,没想到被自己绊倒了。
  “你没事吧?”少年走到杨阳跟前,侧头问。
  “没、事。”杨阳“噌”得就站了起来,看到了少年眼中的质疑。
  “不要闹了,我跟爸爸有事。”少年语气平淡地开了口,然后转身走到君建国面前,“可以走吗?”
  杨阳就看到君建国爽快地点头,和少年一起进了军区大门,竟一眼都没有看自己。
  不可原谅!
  寻亲失败后的杨阳性子就变得阴郁起来,跟父亲的关系也每况愈下,他觉得这个世界都负了自己。
  于是,杨阳经常逃课到教学楼上去晒太阳,睡觉。
  母亲批评他时,他会回嘴,“我就是不争气了,反正我也是没人要的孩子,是个私生子。”彼时的他不知dào
  言语有时比利剑还更能伤人。母亲只有背地里伤心。
  他的改变引起了父亲的关注。
  初三的考试动员会,父亲请了假,从部队回来,去参加了。
  一回到家,父亲先是跟杨阳讲道理,可是他就是油盐不进。
  最后,惹得父亲扬起了巴掌。
  杨阳梗着脖子,“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凭什么打我?!”
  父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如暴风骤雨一样,抡着巴掌教xùn
  了他,“凭我养了你十三年!”
  母亲冲去来,拦住了父亲,“是我不好。是我告sù
  了他。你不要打孩子了。”
  那是杨阳有记忆以来,父亲第一次这么狠狠地揍他。他的脸一下子就肿了。
  晚上,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他背过去,假装睡着了。
  他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那是父亲进来了。
  父亲坐在他的床边,悠长地叹了一口气,“阳子,刚才是我不对,太急了。我这么生气,为的是你放qì
  自己啊。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应该被牵涉进去。虽然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你的生父没有认你们母子。但是这些年,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等了一会,父亲见他没有动静,又说,“难道你就为一个陌生人放qì
  自己的前程吗?让你的妈妈伤心吗?值得吗?你不小了,应该学会考lǜ
  是非了。”
  父亲给他盖了被子后,又是一声叹息才走了出去。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杨阳一定会回过身去。
  第二天,父亲一大早就回部队去了。
  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噩耗,父亲因为抢救国家财产英勇牺牲了。
  母亲哭昏了几次。
  就是他,也一直不敢相信。
  当那个憨厚如山的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他面前时,杨阳才发xiàn
  自己错过了什么。
  十三年来,是这个男人给了自己无私的父爱。可是,自己呢?
  守灵的夜里,白色的幡布在风中招摇,他握住父亲没有生气的大手,痛哭流涕,呜呜的风声陪着他。
  父亲走后,他一下子懂事了,认真读书,陪着母亲。
  但是母亲的精神状况却越来越糟糕,经常会自言自语。
  杨阳十四岁的一天晚上,电视新闻在报道军中的模范家庭。
  那一家三口就是君建国和武器专家的妻子,以及天才少年的儿子君冷澈。
  没想到,母亲看了以后,一下子精神失常了。
  君建国,你做的孽,一定要被清算,年少的杨阳在心里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