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恰到好处
什么时候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戚浅音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不过是带着刚刚被碎瓷片所伤的人去休息室处理了伤口，出来时就积了厚厚一层。年龄稍大些的都回到房中，年轻人还留在花园中享shòu
难得一见的雪景，也有放不开的，便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打打闹闹的身影，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戚浅音和王依依也步入花园中，高跟鞋踏在积雪上很是不稳。但这两个都是经过多年历练的，夸张一点说，就算让她们现在去飞檐走壁，也能如履平地。
身边一个穿着曳地礼服的女人，不知是高跟鞋的问题，还是踩到自己的裙摆，不雅地跪在雪上，脸瞬间通红。旁边的人连忙伸手去扶，只有王依依掩着嘴偷偷笑着。
她今晚喝了不少酒，各种种类的酒混在一起，现下脸颊微微泛红，露出微醺的醉态。戚浅音没喝多少，毕竟她身份特殊，不能不顾安家的体面。
“什么时候下的雪竟然不通知我总是这样和他一样讨厌浅音，你说是不是？”
戚浅音连声说“是”。
王依依告sù
过戚浅音，李文正的每个决定，每个计划，她永远都是最后知晓的那个人。就算应该换来的是她的惊喜交加，但最后只能是争吵不休。
不过现在都变好了。
她扶着王依依，两人走到一个花坛边，接过服wù
生送来的纯白连帽披风，给王依依披上。她虽然喜欢下雪天，也很愿意在外面走走。可看王依依的状态，她只想拉着她赶紧进屋，但无奈王依依一直拽着她要留在外面，力qì
大得惊人。
李文正被安离楠叫走去见安铭，现在都还没回来。说不定，明天的安氏就会有一个新成员加入了。虽不至于一步登天，但也算得上靠近云端。
人事方面的事戚浅音从来不插手，安铭的戒心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在安氏将要寸步难行。与其这样，还不如孤军奋战的好。
王依依终于安静下来，靠在戚浅音身上，微微扬起下巴，望着夜空。
黑漆漆一片，看得人精神不振。
雪片渐渐变小，可落下时还是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戚浅音抬手拂掉头发和肩膀上的雪花，四下张望。自从方娜故作自然地站到安铭身边迎接众宾客后，她就没有再看见过她的身影。商界和家庭是两码事，纵然安铭在商场上可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对方娜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好，该有的疼爱和宠溺都不会少。
除了处理安凯和方娜矛盾的这个问题，安铭确实是个好丈夫。
所以，现在安铭和李文正交谈时手紧握着方娜的，也不会让戚浅音感到意wài。安铭表面表现得再无所谓，他也不会真zhèng
放方娜离开。
这样的双面风格，安离楠也有。
戚浅音从来不怀疑，安离楠真心想娶到手的女人和他在一起会不幸福。细心、体贴、耐心、幽默，他们父子身上都有，这些都足够吸引女人，怪不得会有莺莺燕燕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们。
可是，就连戚浅音也分辨不清，安离楠的面对她时露出的笑容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只是应付。他和她一样，拥有眉眼具笑的能力，可以以假乱真。
有人主动上前：“戚小姐，安少呢？”
“他去楼上找伯父了。”
“哦，还没订下婚期吗？”
“还早。”
她果然还是有让人无条件相信她的真诚的能力。
新年焰火准时在夜空上演，赶走了空洞无光的黑暗。
戚浅音和王依依站在花园中央，和身边所有人一样抬头仰望这昙花一现的美丽。站在这里的人都明白，意wài
总比想法到得早，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一无所有失去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资格。该绚烂时就要尽情绚烂，心平静就好。
心底有个声音告sù
她，有人在默默注视着她。她下意识转身抬头望去，看到露天阳台上站着三个人。安铭和方娜目光在远方，而安离楠双手撑在护栏上，相隔一定距离，她仿佛也能看到他上扬的唇角，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平静和温柔。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恍如隔世。
李文正突然出现在王依依身侧，一边感谢戚浅音对她的照顾，一边搂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后来，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王依依一直拉着戚浅音的胳膊不放手，说什么都不走。安铭十分通情达理，让两个人留下，住在客房，布置好就和方娜进屋了。
雪停了，王依依忽然放开手，趴在李文正肩膀上痛哭流涕。李文正顾不上尴尬，用力搂着她低声安慰。
戚浅音站到安离楠身旁，还未站稳，就被他轻轻一揽，带入怀中：“你说，让你放纵一次情绪，是不是比见到世界末日还要难？”
她故作沉思：“我想不到会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失控。”
安离楠撇嘴，唇角显出细小的纹路：“还真是，你醉酒后胡搅蛮缠的时间段太短，没弄清楚你说什么就见你睡着了。”
戚浅音总觉得他的语气中略带失望怅然，但她选择自动忽略。
“我告sù
你我走了就不回来了！”王依依突然大喊一声，用力推开李文正往大门方向跑。李文正根本不知dào
她的思维又转到了哪里，却也只能大步追过去。还差几步的距离时，她忽然停下，手抓了一把雪向他砸了过去，然后就停不下来。
“我一个人在国外受了多少苦、难过多少次你知不知dào！你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像别人的男朋友一样过来找我哄哄我！”
“我说我有新男朋友你就信啊！你能不能不那么笨！”
“你怎么就配不上我！我王依依看中的男人不会有错，你为什么要听别人的闲言碎语！”
李文正任由她砸着出气，在她脚下不稳要摔倒的时候稳稳接住她。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王依依再说了句什么，就趴在李文正怀里不动了，后来才发xiàn
是睡着了。
戚浅音往安离楠怀里缩了缩，脸贴在他发凉占有酒气的衣服上，笑到身体都在颤抖。李文正很无奈地横抱起王依依，向安离楠微微颔首，便快步往别墅走去。
“他们这就在一起了吧。”安离楠叹道。
“依依念念不忘，李文正专一深情，他们在一起刚刚好。”
“那我们呢？”安离楠低下头，目光专注却没有期待。
戚浅音刻意不抬头看他，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他的胳膊始终放在她的腰间，微微用力，好像担心她会滑倒一样。
她说：“我们也刚刚好。”
我有所求，你有所需，的确刚刚好。
“刚刚好”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随着夜风飘向远方。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骤然抽离手臂，快步上楼，留下一句“我去接电话”。收拾现场的佣人不知是不是刻意放轻了声音，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来来往往井然有序。
她眉心敛起，复又松开，不知dào
为什么，胸口有些堵。
她上楼，远远看着属于安离楠的那道房门紧闭着。正要伸手敲门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安离楠背光而立，眼中若有若无的懊恼还未来得及散去。
她扬起嘴角：“我房间在哪里？我迷路了。”
他也笑了：“我说在这里，你相信吗？”
她探头往里面看了看，不变的家具摆设，却装作好像第一次来：“还不错，我相信。”
在他微微吃惊的目光中，她走了进去，仰面躺在他的床上，深吸一口气。真不知dào
他身上类似于茶香那种清新的味道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让她如此喜欢。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来电显示便接通放在耳边，安离楠来来回回走过几趟，她也不知dào
他在忙什么。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叶逸然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意。他这几天去国外出差，肯定会很忙，但也不敌在国内，真的会那么累吗？
叶逸然随意问了问酒会上发生的事情，戚浅音兴致勃勃地告sù
他王依依和李文正的事情。他说，王依依看上去比黎念靠谱多了。
“浅音，很多事情我身不由己，你会原谅我吗？”
“当然。”戚浅音毫不犹豫，“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哥。”
叶逸然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好，我永远都是你哥。”
戚浅音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便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隔了一会儿，就在戚浅音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浅音，以后别总是为难自己。做不到的，不要牺牲宝贵的东西硬要达到，不值得。在面临仇恨和幸福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选择后者。这是我的新年愿望，你会让它实现吗？”
他鲜少用这么柔和又郑重的语气和她说话，听着他低哑的声音，不知dào
为什么眼眶发胀酸涩，心里有个声音告sù
她，一定要答yīng
他。
她也这么做了。
捂住听筒，调整呼吸。片刻后，故作轻松地说：“当然，我的新年愿望，也是找到幸福。”
安离楠脚步一顿，戚浅音撑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