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 恹恹懒照菱花镜
蓝莺儿今天活脱就是一只“蓝莺儿”,她身上穿了一袭湖蓝色的裙子,裙角刚好盖住脚面。
另外上身穿一件银灰色缎面坎肩,坎肩上绣着淡金色花纹。腰里垂挂着两块美玉,随着她莲步轻移,美玉下边银灰色的流苏轻轻摇荡,倒更显出她姿态万千,如风吹弱柳。
就像第一次看见蓝莺儿时一样,水叮咚再次感觉到自惭形秽,偷偷向着胡力瑧一瞄,胡力瑧却满脸含笑看着蓝莺儿。
“胡大哥!”蓝莺儿抢先开口欢叫一声,忽一转眼看见胡力瑧身后的水叮咚,稍稍一愣,才又添了一句,“水姑娘……没有回家去么?”
水叮咚也被她问得一愣,胡力瑧忙开口作答。
“本来想先送她回家,只是还没来得及!眼见跟姑娘约定见面的时间临近,只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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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着她一起来见姑娘!”
水叮咚明白了,她之前猜测不错,胡力瑧果然是想先跟她一起找到仙师,待求仙师送她回了二十一世纪,再来与蓝莺儿相见。
只不过在当时胡力瑧对蓝莺儿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他两人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约定?
水叮咚没问过——准确点说,不是她没问过,而是每一次半开玩笑问出口的时候,胡力瑧从没有过正面回答。
但如今她已经可以清晰感觉到,她跟胡力瑧之间基本上已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而且胡力瑧曾向他保证过,他不可能会娶蓝莺儿。
她相信胡力瑧能够说到做到,但蓝莺儿呢?
如果当初胡力瑧当真对蓝莺儿有其他想法,就算胡力瑧没有亲口说出来,蓝莺儿一定也能感觉得到,要不然她不会因为胡力瑧“春暖花开”时节的约定,就那么轻易放胡力瑧离开,任由他先将她水叮咚送回家去。
到如今胡力瑧心意变更——如果有变更的话——但蓝莺儿经过数月等待,对胡力瑧的爱一定会更浓,胡力瑧又该如何面对、并了结这份情意?
蓝莺儿的确像是一位情犊初开的少女,先看见胡力瑧,她满脸惊喜。可是再看见水叮咚,她却很明显有些意外与不安。
不过如胡力瑧所言,她的确是很善良的一个女孩子——起码比胡丽婉善良百倍!她没有将她的不安之意转化成对水叮咚的敌视,而是很快调整情绪,回过脸去嗔了蒋卫肃一眼:“水姑娘也来了,卫肃哥哥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水叮咚也很奇怪,蒋卫肃怎么可能不将她跟胡力瑧一起来的事告诉给蓝莺儿知道?
所以听蓝莺儿一问,水叮咚也将眼光投向蒋卫肃。
却见蒋卫肃一脸委屈,说道:“我一说胡兄弟来了,你撒腿就跑,我跟在后边都追不上,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呀?”
这话令蓝莺儿面上一红,本来白如凝脂的脸颊上,仿佛抹上了一抹儿胭脂,倒更显得娇艳绝伦。
水叮咚心里却愈发犯愁,因为就蒋卫肃这句话,已可知蓝莺儿对胡力瑧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蓝莺儿毕竟也活了将近百岁,虽然天性纯真,还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场面。只是在稍稍地有些慌乱羞臊之后,她便不再理会蒋卫肃,而是走上前来,一把挽住了水叮咚手臂。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好姐妹呢!水姑娘既然来了,日后我便叫你姐姐可好?”她说,依旧红着一张小脸蛋。
而她的模样确实看起来要比水叮咚稚嫩一些,纵然很清楚她已经活了将近百岁,水叮咚也无法叫出“姐姐”二字。
所以水叮咚点一点头,张口唤了一声:“妹妹!”
蓝莺儿看来十分高兴,瞥眼向着胡力瑧一瞅,又一阵红晕上脸,忙又回脸向水叮咚说道:“姐姐的房间安排好了没有?若没有,就到我的院子里来,住在我隔壁最好!”
“水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小姐院子里!”随水叮咚过来的那个丫头上前回禀。
蓝莺儿道了一声“好”,正好一个丫头走进来,说是前边酒宴已经摆好,请几位往前边用餐。
于是蓝莺儿挽着水叮咚的胳膊走在前边,胡力瑧与蒋卫肃紧随在后。另有服侍的丫头们跟在后边。
蒋听风也在座作陪,却没见提到蒋卫肃的母亲,那就令水叮咚揣测,蒋卫肃的母亲应该是已经过世。只是不知是在蓝天后出现之前过世,还是在那之后。
席间蒋听风说道:“两位来了这里,就如同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我这院子虽然不够宽敞,不过前山后山倒有些风景,两位不妨多住些日子,让莺儿与肃儿陪着每日走走转转!只可惜我这几天有事,明日一早就要出趟远门,不过没有我在家里,你们年轻人倒更自在些!”
他面对晚辈十分温和,连水叮咚都感觉十分亲切。胡力瑧赶忙接腔,只说请庄主自便。
之后蒋听风又跟胡力瑧对饮了两杯酒,便起身先离了席。果然他一走,席面上立刻轻松活跃了许多。
“我爹说得不错,这里颇有几处名胜风景。不过胡兄弟跟水姑娘今日刚到,今天下午先歇上一歇,等明日送走我爹,咱们再出去爬山赏景。”
胡力瑧水叮咚自然无甚意见。于是吃了饭,四个人先分回两个院儿里。
水叮咚稍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在此陌生之地,况且蓝莺儿又是蓝天后的女儿,水叮咚不能不心怀防备,所以隐了身才敢入睡。
也只小憩了一下,便穿衣起床。丫头们听见动静,走进来服侍她穿好衣服,又替她理了一理头发,之后问起蓝莺儿,丫头说去少爷院儿里去了。
水叮咚明知她是找胡力瑧去了,有心马上过去,只怕显得太不知趣。况且她跟胡力瑧之间并没有挑明了是情侣的关系,她若显得太过紧张,倒令人轻看。
所以她索性就在屋里坐着,一时无聊,问了丫头旁边也有一间书房,便去书房找本书来翻翻。
只是一则心绪烦乱;二则这个年代的文字佶屈聱牙,而且没有标点符号,根本就让人看不下去。终于还是起身,走去了旁边蒋卫肃的院子。
“姑娘要往哪儿去?”服侍她的丫头追了上来。
“随便走走!”水叮咚回答。
那丫头便不敢多问,只是跟在她身后。水叮咚凭着记忆转过一道月亮门,便进了蒋卫肃的院子。
院子里有丫头守着伺候,看见她来,张口要通报,水叮咚心中一动,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丫头便又闭上嘴巴。
水叮咚自己也知道,胡力瑧不可能感应不到她来,但蓝莺儿既然连飞行都不会,想必还没有太大本事。所以她实际上是想听听,蓝莺儿会跟胡力瑧说些什么话。
她见丫头都聚在书房门口,所以她向书房走过去。
尚未靠近,就听见里边传出一阵娇笑声,说道:“胡大哥当真高才,这句‘恹恹懒照菱花镜’,一个‘懒’字,确实比我之前那个‘羞’字,更显形神兼备!”
水叮咚站住了脚,听见胡力瑧呵呵笑声,忽然就感觉好生无趣。人两个正在谈诗论文,而她却对古诗词毫无研究。况且凭这一句“恹恹懒照菱花镜”,已可知那是一首什么诗。
所以她转身回去,随来的丫头们也没敢多问,仍紧随在她身后伺候。
一下午百无聊赖,到将近傍晚时分,才听见丫头们报说:“小姐跟胡公子过来了!”
紧接着门口光线一暗,蓝莺儿跟胡力瑧出现在书房门口。
从蓝莺儿笑盈盈的神情,已可知心情极好,不过蓝莺儿没有进屋,就在门口跟胡力瑧说道:“胡大哥先跟水姐姐说说话,我去换件衣服,之后也该往前边吃晚餐了!”
胡力瑧道声“请便”,等她离开,这才走进书房,笑问:“一下午都在看书呢?”
“不看书还能怎样?又没人来陪我说话!”水叮咚说,淡淡的。
胡力瑧展脸一笑,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笑问:“你下午已经过去了,干吗静悄悄地又回来?”
“你们正在谈诗写词,我又不会写诗,进去不是打搅了你们?”水叮咚忍不住语带讥嘲,“更何况……恹恹懒照菱花镜,一个懒字,相思入骨啊!”
胡力瑧愈发笑了起来,只是摇头,却不争辩。
水叮咚很想揪住他的耳朵,问他有什么好笑,然而既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所以她依旧嘟着嘴巴不出声,胡力瑧停住笑,叹道:“她把她写的几首诗拿去给我看,我总不能一点意见都没有吧?”
“那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人家专门写给你的情诗?”水叮咚终于还是流露出十足的醋意来。
“知道啊,可是我只能就诗论诗!”
水叮咚一愣,忽然明白了胡力瑧的意思。
除非胡力瑧真对蓝莺儿有情,否则只要蓝莺儿不挑明那是写给他的诗,他就只能就诗论诗。
(请看第一六一章《身不由己情不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