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鲛人

  咕噜——
  青年的头颅滚落在地。
  “此人异术层出不穷,就算身亡也不能掉以轻心。”
  李不琢心中一动,又紧跟着一剑洞穿他眉心,把这头颅钉在甲板上。
  那青年竟还能发出一声不甘而怨愤的惨呼,旋即噗的喷出一道血线,李不琢闪身避开,那道血线在半空中竟化作一缕红烟,朝李不琢席卷而来。
  果然还有手段!
  李不琢扬手一剑,欲斩散这红烟,孰料烛龙却穿过这红烟如无物,眨眼间,这红烟就扑到李不琢脸上!
  李不琢心中一惊,连忙运气内炁抵御,但那红烟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李不琢内视之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术法,似乎不是伤敌的,对我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奇怪……”
  李不琢摇摇头,蹲身查看那青年的尸体。
  “此前他之所以对我说这么多,并非真让我加入苍梧界上六部众,而是自知不是我的对手,想让我放松警惕,伺机偷袭,这些话不能尽信,但也不至于全是假话……至少我能知道,那天柱裂缝,原来就是通往苍梧界,至于苍梧界的来历,目前还没办法得知。”
  李不琢捡起青年怀中的书,却见这并非所谓记载了苍梧界上下六部众与风土的书籍,相反却是东极志异。
  “是为了入侵东极,才随身带了这本书?天人与浮黎十六州的人族究竟为何冲突,非要生死相见?看起来天人对不能炼气的普通人十分不屑,甚至称之为下民……多半不是这个原因,所谓的上界,定有其缺陷之处,或者浮黎之中,也有上六部众求之不得的机缘宝物,就像我渴求天柱之精一般,不然上六部众何至于与天宫开战。”
  李不琢心中思量着,将那青年的尸体搜了一遍,找到一块兽首雕版,似乎是用来施展厌胜之术的,但此物是青年长年祭炼所得,外人无法使用,他一死,便成了一块只能摆放在书房的装饰。
  他身上的神符已被用尽,腰上还有一块雕工精美的双鱼佩玉,似乎颇具灵性,能微微聚集天地元气,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也聊胜于无,李不琢摘下佩玉,便放在怀里。
  除此之外,青年身上便只剩一件腰牌,腰牌通体黝黑,在月色下似乎泛着幽幽的紫色,腰牌边缘装饰云纹,顶端有“上六部”三字,中央是“尸迦”二字。
  “看来他所说的来历并非谎言。”
  李不琢把腰牌也收好,便欲离开,起身时,眼神掠过烛龙,忽的目光一凝。
  “这是……”
  李不琢将烛龙剑身竖于眼前,只见剑身映照下,自己的左眼下方多出了一枚妖异的赤色三棱印记。
  “这就是那红烟所化?”
  李不琢用手指擦了擦,这赤印没有丝毫变化,而在内炁探查下,这印记也似乎并不存在,也就是说,若要祛除这印记,恐怕要把皮肉直接剜下来。
  “像是给犯人黥面一般……若被其他天人看到,便知道我手下沾了一名尸迦的性命?”李不琢旋即又发现用手擦拭赤印时,这赤印竟缓缓渗过手指,浮现在最上层。
  “嗯?”
  李不琢移开手指,指上的赤印又渐渐消散。
  “难道这赤印既无法消除,也无法遮挡?”
  李不琢眉头一皱,私下那青年衣摆的一块绸子,遮挡左脸,果真那赤印又缓缓渗透绸面,浮现出来。
  待拿开绸子,脸上的赤印没有丝毫变化,绸上的赤印才缓缓消散。
  “这倒是个麻烦,按这人所说天柱裂缝中就通往苍梧界,若我被尸迦看见,便会陷入危险。待到了天柱裂缝前,寻到罗浮天阙,得先找到消除这印记的线索了,前线的炼气士已与天人交战数月,应该会有办法。”
  “不过,眼下沙陵水师被袭击,恐怕已凶多吉少,且不提鲸落的多半已经没法再追踪,前面的船队里,一定还有更多天人,这两艘船上的六个天人,只是打头阵的斥候。看来要去扶桑神木脚下,得另寻办法了,当下不能再耽搁片刻,神工阁的商船必须即刻返航。”
  李不琢从青年尸体边离开,刚走出两步,忽然神情一动,听到窸窣的潮汐声中,有一缕微不可查的波动。
  有人接近?
  李不琢当即凝神细听,便听到有人从水底上了船,去到甲板下方。
  是敌是友?
  李不琢隐匿脚步声,手握剑柄,便向甲板下方走去,刚下甲板,便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只见过道里到处都是尸体,脚下流淌的血液已凝固成浆。
  不远处的船室里传来微弱的动静,李不琢推开船室门,微微一怔,只见船室里是一个近丈高的水晶缸,缸中摆放着散发微光的珊瑚,一个老态龙钟的老朽浮在水中,上身穿着海草般的衣物,身下长着一条斑斓鱼尾。
  “鲛人?”
  李不琢见到老鲛人的同时,老鲛人也睁眼,虚弱的目光透过水晶缸,见到了李不琢。
  原来沙陵水师竟捕到了鲛人,天人杀戮船上人族时,却留了这老鲛人一条性命。
  李不琢心里思量着,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尖细的鲛歌,仍是普通人耳识无法听到的频率,李不琢却辨认出声线有些熟悉。
  “泉婴?”
  李不琢当即知道了刚才从船底潜入的人是谁。
  那缸中的老鲛人听到这声音,面色微微一变,也张嘴发出鲛歌,水面微微震荡,那声线苍老又急切,似乎在警告泉婴赶紧离开。
  然而紧接着,脚步声已到船室门口,李不琢转头一看,泉婴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微微喘息着,手中紧紧攥着一柄鱼鳞刀,眼神慌张地看着李不琢。
  “原来真有鲛人,倒是开了眼界。”李不琢却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那水晶缸里的老鲛人,便向泉婴走去。
  李不琢接近时,泉婴身子微微发抖,让开一步,额上冒出细汗,然而李不琢直接从她身边经过,便朝甲板上走去,只留下一句:“你带他离开吧,别让褚宏瞧见。”
  泉婴一怔。
  “你……知道了?”
  李不琢头也不回,似乎并未听到她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