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照心钟
不同于县试时的忐忑担忧,这回三斤对李不琢挥挥手,笃定道:“等你好消息啊。”
李不琢点点头,手持圣院祭酒前夕府学监发下的考试凭证,进入考场,他是六百三十一位。
过大门,便受府兵搜检,县试曾见过的讹兽,这时候又再度出现,盘问考生,搜检过后,李不琢便进入了府试考场,打量着四周,见到其中布置除去威严浩大更胜于县试考场,却没什么显见的不同。
不由心中揣摩着,府试中实修、心性、学问三项都要考到,又对具体考核过程秘而不宣,想必是考试的法子一旦被考生知道后,有所准备,就起不到考核的效果。
此时有府兵在一旁接引,李不琢随人流往考场后方走去,前方又是一座宽有十丈,三开门的庞大门楼,门楼上一溜灯笼十分辉煌,中央两根蟠龙柱上龙头伸出,于半空相衔,各咬着一枚径长三尺的大铜环,悬起一口色泽斑驳的古钟,钟身上錾刻“照心”二字。
这时候,便有两名力士在门楼下,拉动绳索,带起撞子。
咚——咚——
钟鸣声响起,传彻数里。
振聋发聩!
那钟声仿佛正好踩着心跳的拍子,震得李不琢心神一晃,只觉钟声虽在耳畔,但又仿佛突然变得很遥远。
“怎么还不走?”
后面人的催促让李不琢一下回过神来,再度向前走去。
只是他心中若有所失,仿佛忘记了什么。
走入考场,只见数千考座排列在一片广场中,写有编号的灯牌、巡兵都井然有序,那广场东面高台上,本次主考孙青臣身着玄鸟官服,一脸和气用目光迎接一众考生入场。
与县试考生自主选择座位不同,府试坐席是对号入座,李不琢的六百三十一号考座在考场居中的位置,其中布置简单,唯一桌一椅,还有官家发配的笔墨纸砚。这号座有屋顶,有窗帘,条件比县试好了不止半分,但没有拉撒的马桶,毕竟在场来参加府试,最差的都几乎是坐照境的炼气士了,凭着一口内炁,坚持两三日不吃不喝完全没问题。
李不琢在号座中静待发卷,那钟声却仿佛仍在耳畔,让他有些心烦意乱起来,磨墨连写了两个静字也无济于事,拍了拍脸颊,纳闷自语:“奇怪,难道所谓的心性考验,就是靠一口钟来扰人心智?”
深吸一口气,李不琢默诵了几句经文,闭目养神一阵,渐渐那钟声便消失在耳边。
“我的神魂凝练成剑道种子,这等考验还影响不了我的心神。“
再睁开眼时,李不琢目中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便听得发卷的考官的脚步声接近。
待卷子发下,李不琢整理桌面,打开题卷,一眼扫过。
前半部分考的是修持题,有“三尸夜遁,窃精气神三藏,如何消灭”之类的问题,颇为繁杂,有二百三十三道。
再往后,便罗列着四道题,分别为:圣学传心、去奢崇俭、练兵讲武、弼教明刑。
卷上写着,可从这四道题中选出一道论述,也可以同时论述两道题,三道题,甚至同时论述四道题。
这四道题涵盖甚广,不同学派的人都可以从中选择擅长的题来作文章,但学问涉猎越广的,可供发挥的空间自然更大。
“原来考实修,并非真的要展露之身修为,还是以答题来考?这也不错,单纯以修为境界论断,要考虑到天赋根骨等诸多因素,也难以分出高下来。若以斗法分胜负,对那些沉心修行而从未与人交手的人也太不公平。”
李不琢想了想,提笔就开始答修持题,以他对小周天生息法的修持经验,加上推演奇经时,梦中经历的诸多走火入魔的经验,回答起大部分题都是得心应手。
碰上稍有拿捏不准的,索性调运内炁尝试,在剑道种子辅助推演之下,也迎刃而解。
答出一百二十题时,李不琢愈发自信,虽然表情不骄不躁,却存心要将二百三十三道题尽数答对!
这时,耳边却又隐约响起钟声。
咚——咚——
李不琢气息一滞,胸口十分憋闷,手臂不经意一动,便碰落了砚台。
好在眼疾手快,没污了卷面,不然虽能找巡视的考官再拿一份新卷,却平白浪费许多时间。
只是,擦去手上墨迹,盯着被染黑的袖口,李不琢皱眉的同时,转头向进考场的方向望去,心中又止不住有些烦躁,气血翻腾。
“这钟声……”
李不琢压下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自语道:“看来这就是考验心性,也兼考验实修的钟声了,其他人想必也会受到影响。”
略微定神,李不琢继续答题,但悬笔之时,手却一僵,发现接下来的题问的是“顶气不贯,阳虚阴实,如何解决”,这问题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就能答出,但此刻,脑子却一片混沌,半分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李不琢用拇指重重压住额角,眉头紧拧,这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那钟声的影响,除了让他心烦意乱,气血翻腾,难道还会让他记不起怎么答题?
何其荒唐,这样一来,府试哪是举贤納才,分明是故意刁难考生。
但时间由不得李不琢多想,便直接略过此题,答下一题,紧接着,却又眉头微皱,脑子仍是一片混沌,只能搜刮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忆。
下一题,再下一题……看到最后一题,李不琢发现这些修持考题,他一题都答不出来了。
“切不可慌张,我受到影响,其他人也一定不能幸免,府试取前三十五人,我不需要全部答对,只要能胜过其他人就好。”
李不琢提笔蘸墨,直接把目光投向最后那四道题,从一开始他便已在脑海里梳理思绪,为作文章做准备,脑中已大致理清文脉,只待填充枝叶,引经据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