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庐嵩山下
墨沧背着小包袱从山顶上一路走下来,眼里还有些迷糊。石阶缝隙中挤满了青草,薄凉的露珠颤巍巍的滴在她的裤脚上,等她走到断崖峰的时候,黑色的裤脚已经被大湿了一片。
劲松青石,相映成彰,其间有一白衣男子,束发持竹,身形快如疾风,听着不时传来的破空声,墨沧猫了腰,悄悄的走到了他身后去,随手捡起一枚小石子就冲着他“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墨逸抬脚起落间,那白衣如同浮云翩跹,他头都没回便躲过了墨沧的偷袭,墨沧回过神来,他手上的竹枝已经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她心间还屏着一口气,这要是旁人,怕是脸已经被逸师兄给刮花了。
她素净的小脸露出一个心虚的讨好笑容:“逸师兄的武功又长进了!”
墨逸心上对她惯来的调皮深感无奈,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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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脸板的比松板还直。墨门唯一的小师妹,虽是大师父亲自严苛教导出来的,可是一帮师兄弟还是对她谦让宠爱的很。
“沧儿,再有下回,我可就告sù
二师父了。”
墨沧天不怕地不怕,就单单怕个墨西惟,当下听了墨逸搬出他的名号来,哪里还敢无赖,只乖乖的作了个揖:“沧儿知错了。”
不过嘛,逸师兄他们从来都是嘴上说说,断没有闹到西惟师叔面前去的。她才不相信师兄舍得让她去跪板子。
她调皮的眨了眨眼:“不过,逸师兄,我今日就要往宁山书院去了,等我从上虞回来,你可要记得跟我算账哦!”
“大师父肯让你走了?”
墨逸问完话,才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但见她纤小的身子上套了一身绣竹黑衣,平素跟大师父打滚闹了一番才求来的所谓那俊逸公子哥的束发也被完全的梳了上去,额头光洁。
墨沧笑眯眯的应着:“嗯,师父说我该出去历练一番,长些见识了。”
“嗯,万事小心。”
墨逸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便转过身去举起了竹枝。
墨沧冲着他的背影摆了摆手:“逸师兄,我走啦!”
她没有听到回答,便又数着那石阶,一层一层的往下头去了。
在她身后,墨逸转过身来,目送着那小小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若有所思。
少了小师妹的庐嵩山,想必会清净不少,没有人捣乱,如此,他也好安心修习武功了。
他跳上断崖,俊眉忽而一皱,不对呀,下山的路,明明是西边更近,沧儿怎么绕到东边去了?
墨沧慢慢走着,眼见着那红彤彤的太阳升起来,扑面而来的曦光耀的她微微眯着眼。她拎了根狗尾草甩着,擦了擦脸上的汗复又往山下走去。
若不是五岁那年的遭遇,她是断不会舍近求远的!
她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人下过山,往常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跟着出去讲授经义的师兄弟们到附近的城主宅子里头去。
可是那也单单只是临城而已。
这回师父怎么让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呢?
她蜷了下草鞋上的脚趾,叹了口气。
回身看着高耸入云的庐嵩山,心中忽而有些伤感,好似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似的。她强忍住要流眼泪的冲动,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了,庐嵩山!
师父常挂在嘴边的二字就是尚用,所以,这足够成为他只给了自己一串儿铜钱的理由。
站在并不算宽阔的大路上,墨沧仰着脸看了一眼正值盛时的烈日,这两个铜板儿,究竟是花,还是不花呢?
赶着牛板车的老乡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若不是看这小孩儿玉头粉面生的好kàn
,他早就走了!不过好kàn
怎么了,貌比潘安在他这儿也不能当饭吃,还是银子来的实在。
这么想着,脸色也就有些不好kàn
了,不耐道:“小孩儿,你到底坐还是不坐?”
“我……”墨沧咬了咬牙,狠心道:“坐!”
管它呢,先过了这村再说,到了上虞,没有吃饭的钱她可以去帮人家干活,实在不行,还可以上山采药。
她有一招没一招的想着,碧蓝的天,洁白的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竟是就这么晃着睡着了。
老乡看着她的睡容很是纠结,叫了她几回都没能将人喊起来,索性的把她抱到了路边,还十分好心的从板车上薅了两把茅草出来将人给盖上了。
“驾!”
不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刚落过雨的路上满是泥泞,那两匹上好的良驹身上也溅了泥点子。当然,同样被溅泥点儿的,还有熟睡的墨沧。
她只觉得脸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凉意,未及睁开眼,腿上便是撕心裂肺的一阵疼意,她不禁失声叫了出来,紧接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这声略带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瘆人,前头骑马的两人中打头的那个便勒紧了缰绳。
看着在原地无趣徘徊的白马,后头的侍卫跳下马,问道:“公子,怎么了?”
后开口被称作“公子”的那个声音铮铮,带了些好奇的尾音:“方才好似伤了人。”
侍卫一愣,待要回身去察看,却见那一袭紫衣的男子已经牵着马走了回去。
“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他蹲下身去,一手抚上了她的肩,轻声问道。
墨沧正抱着腿在哭,自己离开师父还没有一天,就受伤了……她连疼带委屈,泪落的也愈发凶狠,抖的肩膀一耸一耸,看着着实可怜。
听到询问的声音,她头也没抬:“腿疼……”
“来,上马!”
他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去搀住了她,墨沧颠着一只脚,跟个瘸子一样依靠在他身上,被他抱着骑上了马。
侍卫还有些讶异,公子明明赶路的急,怎么还对这样的小事儿上了心?那个看上去有些像个孩子的少年,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呀。
不过主子的事儿,他还是少操心的为妙。
三人两马,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这透着一丝皎洁的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