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并做一味

  知闲的性子终究还是做不成缩头乌龟的。
  “我是,”她慢慢的探出头,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礼貌的恰到好处:“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面前这张脸一如前世那般是君子如玉的模样,让人毫不设防。知闲心中不由浮上一阵厌恶,也不知dào
  前世的自己是有多么傻,竟然喜欢过他。
  徐绍祯察觉她的不喜,嘴角轻轻上扬:“我是代范梓萱来给你道歉的。”
  “大可不必,若是徐少爷真心抱歉,那么日后还要带着你的妹妹,我们不再相见才好。”知闲对上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她这会是着实有些孩子气了,纵然心上知dào
  前生今世该是分的明白,嘴上却还是一阵逞强,不给人留分毫情面。
  徐绍祯也不介yì
  ,径自在先前陆钟麟坐的凳子上坐定,一张俊朗的脸凑到知闲面前去,低声道:“你果真不认识我了吗?十二年前,虞城一别,我可是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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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忘记过你。”
  知闲往后侧身,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头疼,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儿孽缘摆在这儿。
  陆钟麟听得纳闷,不明白徐绍祯熟稔的语气从何而来,却也不好开口询问,拿了暖瓶便出去打热水去了,他本是想着缓解一下徐绍祯的尴尬,却不曾想他这一出去,房中的气氛尴尬更甚了。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徐绍祯摸了摸下巴,他自然不知dào
  知闲的心思,只看着她笑道:“怎么,可还是为小时候的事情介怀?”
  怕是自己不开口,他便自言自语个没完没了了,知闲摇摇头,道:“我并不认识徐少爷,十二年前也不在虞城,许是徐少爷认错人了也不一定。”
  如果可能,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即使是今生。每每看到他的脸,自己就总是会记起那个月夜他在自己面前一剑自我了结的样子。
  她明明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现在看来,过去的十二年,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听陆钟麟说,医药费都是您付的,既然范梓萱是您的妹妹,我也是因她而受伤,这笔钱我便大言不惭的受了。徐少爷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就请回吧,我一个病人也不好待客的。”
  徐绍祯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他略一思忖,从衬衫上解了袖扣下来,玩味一笑道:“时间匆忙,我这就要从巴黎回上海去了,离开前想着来看看故人,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这么没良心,这枚袖扣你收着,”他见知闲要开口,笑道:“先别着急拒绝,听我说完。”
  “上海地界上,没人不认识我徐绍祯的物什,”他挑了挑眉:“只是我再见到袖扣的时候,你可要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徐绍祯说完就起身将袖扣放了自己先前坐的凳子上,冲着知闲扬了扬下巴便匆匆出了房门。
  知闲被他这番举动气的直咬唇,那凳子离着床本来就远,他定然是看准了自己的手臂一时是伸不到这个距离去的,偏偏就放在那儿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今生这无赖习性竟是连掩饰也没有了。
  她将袖扣收在手里,浅浅的摩挲着,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模糊的光线中,她又看到了山上的秀丽风景,一身黑衣的小墨沧负剑拾级而上,却被墨侠派的西惟师叔告知执掌墨家的巨子,她的师父死了。她泪流的汹涌,咬着牙要为师父报仇,跟着西惟师叔的大弟子逸师兄一同上京去面圣。
  在殿上的向着杀父仇人行跪拜的时候,唯一的欣喜便是发xiàn
  了那旁边立着的徐绍祯了吧,她跟着师兄在京城呆了很久,父母生前的忠心力量找到了她,说她是六皇子唯一的血脉了。
  知闲站在窗外,看着一身黑衣的墨沧伏在桌子上哭:“都要我报仇,可是我该怎么办?”
  这一路走来下山前听到的传言终于是全部证实了。知闲的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当时她只知dào
  皇帝杀了他的六弟,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却没有想过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想造反!
  敲门声打断了墨沧的哭声,她慌忙的擦了擦泪就要往门口去,知闲快步上前去拦她:“不要出去!”
  “知闲,知闲!”陆钟麟看她秀丽的额头上都是汗,嘴中还在乱喊不要出去,赶忙叫了她两声。
  知闲从梦中惊醒,看着陆钟麟担忧的眼神勉强一笑,而后别过头去静静的看向了窗外。
  其实醒着的痛苦也不比梦里少几分。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夜徐绍祯把她叫出了门外,说他早就知dào
  小墨沧是前朝六皇子唯一的血脉,想也知dào
  ,当初墨沧的母亲背叛墨门闹了个众叛亲离,义无反顾的跟了六皇子谋反,失败以后,这新生的孩子又能托付给谁呢?
  还不是她的师父!师父的心里也是苦的吧···
  徐绍祯亲了她的额头,让她放心去报仇,虽然当年他徐家和顾家是帮着太子的,可是谁叫他现在爱上了沧儿···知闲闭了闭眼,印象中他嘴角那抹无奈的笑依稀在目。
  “我知dào
  你会因为我而束缚住手脚,可是沧儿,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不要顾及徐家,”他的眼神很是温柔:“顾卿白对你的心意,你许是知dào
  的···”
  知闲的泪流的更凶了些,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却仍是免不了的看到徐绍祯一剑刺喉带起的血花。
  那个满身粘稠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姑娘啊···
  陆钟麟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徐绍祯说什么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他打小儿跟范梓萱一起长大,自然是向着她的,”顿了顿又道:“她有绍祯哥哥,你也有钟麟哥哥嘛!”
  知闲长长的睫毛上尚挂着泪,头也没回的随手抓了个枕头就抛后头去了。
  陆钟麟稳稳的接住枕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这丫头又有什么心病,旧痛新伤的加起来,那副小身子骨怎么吃得消?现在就算不说话,还对自己有些反应,不像前些天那样一闷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就好!
  母亲常说的那句一物降一物还真是如此的,不然自己在家一个魔王式的人物,还当起了白衣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