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血债血偿

  阴主的速度极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淋漓的鲜血在光影恍惚的镜国里显得格外刺眼，就像是一副色彩斑斓的画作被抹上了一道狰狞的油彩。阴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一个人，浑身的杀气更甚，他环顾四周，从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恐慌。他现在就像是一头饥饿的孤狼，闯进了牧场之中，身边是一群惊恐的羔羊。
  不过，即使是温顺的羊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也会拼死一搏，更何况是一群本就生性凶残的修炼术士。经过短暂的慌乱后，他们很快调整了心神，每个人都迸发出怒气，锁定了场中那个孤独的人影。
  “阴主，你找死！”步天流阴沉地说道，随即将手一挥，示意所有人上前围攻。
  慑于阴主刚才的雷霆一击，三大世家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术法捏在手中，缓缓靠近。
  面对这么多人，阴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明知道这些人如果一拥而上很容易就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Ｍ．35ｗw．，但他依旧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因为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还有一百四十八个。”他喃喃道，好像是在和自己手中的刀说话。
  这时候有一个人喊道：“大家不要怕，将自己手中的术法锁定他，我们所有人的术法砸在他身上肯定能将他轰成齑粉！”
  闻言大家都幡然醒悟过来，看着阴主的眼神也没有了惊恐，手中的术法马上就要甩出去。
  可是阴主要留下来是为了杀人，而不是站在那里等着被杀。就在所有人异动的前一刹那，他先动了。
  如果说杀戮真的可以算是一门艺术的话，阴主，或者说是阴家的人绝对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在生死阴阳界中，夜行刀法本就是以行云流水著称，若是功力深厚之人使出来更是有一种独特的韵律，步伐招式间就像是踩在战场的鼓点上一样，整场战斗就是一场华丽的舞台剧，夜行刀法就是舞台上最完美的演技。
  但此时阴主的状态又有所不同，他使出的并不是单纯的夜行刀法，而是他将夜行刀法改造之后的成果，是专属于他的刀法。
  这套刀法并不是说比原本的夜行刀法要强，只不过相比之下更适合他，尤其是更适合现在的场景。
  在昏暗的镜国中，他就像是一个在临暮时起飞的蝙蝠，看似凌乱却无比飘逸地在这个空间里辗转腾挪，每次起落间就有一条人命消失。
  他的表情冷峻得像是一座冰山，持刀的手温暖而有力，他只是一味地追寻自己能看到的每一个红色人影，对于其余的一切全都视而不见。他在这个时候好像也不再觉得疲倦和饥饿，只觉得热得很想饮血止渴。
  手中挽出一个刀花，饮魂就像是切豆腐一样将一个人的首级轻轻割下。随后他的招式又在一瞬间变得狠厉起来，一刀将旁边一个红色人影的半边脑袋砍了下来。他没有死神的头衔，却在今夜行死神之责。
  躲在远处看着，步天流只觉得胆战心惊，身上的汗止不住地流。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阴主会变得这么可怕，这么多人竟然都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条一条地收割着人命，放眼镜国竟好像没有一合之敌。
  “他杀的都是当日参与过偷袭阴家的人，”诸葛飞芒的脸色苍白，但还是保持镇定，“他是在报仇。”
  莫秋也发现了这一点，她问道：“当时一共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件事情？”
  “我们三家每家出了五十人，一共一百五十人。”诸葛飞芒说道。
  默默计算了一下，莫秋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现在已经过半了。”
  听到他们两个说的，步天流好像在一瞬间回过魂来了一样，急忙问道：“你们是说，他只是要杀那次偷袭阴家的人？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什么危险对吧？”
  闻言诸葛飞芒直接扭过头去不想理他，而莫秋则是心中暗叹一声，默默地摇了摇头。
  做为一个秘地，镜国的面积已经是非常大了，三大世家以及其余一些小家族的人一共足有万人，他们都居住在这里还显得很宽敞，几乎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城镇了。也所幸阴主要找的人都散居在各处，让他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多时间，也让地上不至于变得血流成河。
  又砍杀了一人后，阴主觉得有些疲惫了。他落在地上站直了身子，紧握着手中的刀，开始默默打量现在的情景。
  随着他杀的人越来越多，三大世家的人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已经开始组织反抗和围杀了。不得不说当这些人团结在一起的时候凝聚成的力量是巨大无比的，至少阴主根本不敢正面他们，只能在防线的边缘处进行点杀。
  他默默感知了一下，还有三十个人，只要将这三十个人杀掉自己就算是报了阴家覆灭之仇了。但是因为自己和敌人的原因，杀戮变得越来越吃力了。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脱身离开这里改日再来，但是他不愿放过他们。自己的族人在黄泉之下长眠，自己的仇人都在眼前，他不允许这些人躲在这里再过一个新年。
  短暂地调息了一下，他又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眸子里依旧是一片猩红。
  看到阴主又要大开杀戒，这时候诸葛飞芒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了。
  他大喊道：“阴主！听我说一句！这毕竟是百十条人命，你这样做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闻言阴主没有理会，只是背对着他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有些狰狞。他腾空而起，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杀戮。
  “你说我是刽子手，我承认。”
  一边在人群中穿梭，搜寻猎杀着自己的目标，阴主一边风轻云淡地说道。
  又将一个人的头颅看下来，阴主终于没有躲开喷溅的鲜血，大衣沾染上了斑斑血迹。
  “但这并不是百十条人命，这只是一百五十头禽兽，凶恶，而且肮脏。”
  之后阴主不再躲避鲜血，任凭温热的血液溅在自己身上，染花了原本干净的脸庞。
  所有看到他脸庞的人都看到了他露出的微笑，却因此更加心惊胆战。当代表天使的笑容和代表恶魔的鲜血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的时候，产生的冲击是很巨大的，尤其是在这些人已经被吓破胆的情况下。
  这时候易染也喊道：“你杀了太多人，罪孽缠身，迟早会遭到天谴的！”
  “我从来不怕什么天谴，我只恨天谴来得太迟。”阴主大笑，笑声中是触及人灵魂的悲怆，“若是可以，我愿以我这业债缠绕之身，请天谴早日降临，代我杀尽你们这些作乱祸世之人！”
  他这一声大喝，冥冥中似乎牵动了某种气机，竟然震得镜国一阵颤动，让人几乎以为在下一刻就会崩溃掉。
  原本心情稍稍平复下来的步天流此时心又提了起来，他知道阴主这句话暗含了他发下的大誓，恐怕这生死阴阳界的气运和命数真的要出现一些变化了。
  他越想心中越怕，急忙喊道：“快，都一起上，快杀了他！”
  此时阴主的目标还有五人，可是却因为所有人气势的变化而停下了脚步、看着三大世家的人在几个呼吸间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他知道很难再杀剩余的那五个人了。
  可是阴主也是一个执拗的人，既然他决定了要杀这些人，那么除非他死了，不然谁也拦不住。
  将自己体力所剩不多的法力全部提起，他将剩余的五人用气机牢牢锁定，大喝一声，挥出了毁天灭地的一刀。
  就像是那天在异域中一样，他的一刀破碎了虚空，刀芒将沿途的所有人都吞噬掉了，代价就是阴主体力消耗一空，一时间变得脆弱无比。
  不过，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毕竟是有回报的，他清晰地感觉到最后一个红色的人影消失在了自己的感知中，他欣慰地笑了。他知道，阴家覆灭的仇算是报了。
  趁着所有人因为畏惧和惊骇而连连后退的时候，他积攒起了一丝丝法力，一拳打破镜国的屏障，逃出去了。
  直到镜国因为屏障被打破而产生了剧烈的晃动的时候，步天流等人才反应了过来。不过此时已经晚了，等到镜国重新恢复正常的时候，阴主早就已经逃出生天了。
  呆呆地看着遍地的狼藉，步天流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诸葛飞芒和莫秋，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镜国陷入了一片死寂，三大世家的人看着脚下和身上的鲜血，看着散落一地的残肢和首级，心一时间冷到了极点。
  话说阴主逃出去之后又进入了阴阳井之中。不过此时他不再匆忙，在阴阳井中没有人敢动用大威力的法术，不然会破坏阴阳间的平衡，此时的他是很安全的。
  感应到没有追兵追出来，他一边慢慢地向上游，一边查看自己体内的情况。
  法力已经完全枯竭了，而且已经伤到了本源，自己在接下来的今天里都只能是一个使不出术法的废人了。而且饮魂也因为承受的杀戮之气太多而需要净化，短时间只能不能再见血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又饿又困，恨不得在这阴阳井里面就美美地睡上一觉。
  终于，他筋疲力尽地游到了阴阳井的水面上，挣扎着到了岸边，他瘫坐在那里喘着粗气，一动也不想动。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气温非常低，虽然从阴阳井中出来身上没有什么水渍，但因为身体热量流失严重的原因，阴主现在冻得不断颤抖。他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继续留在这里他真的会死。
  自己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什么水和干粮，这里又是一片荒芜，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体力的。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草地的边缘，找到了一棵小树，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自己现在昏过去的话就再也想不过来了。现在，饥饿、寒冷和疲惫伴随着他，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活着的痛苦。
  伸出手去使劲抓了一把草，他颤抖着手放进嘴里，嚼了嚼，满嘴苦涩，连带着舌头都有些发麻了。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但眼下还是先让自己不要饿死才是。
  整个下半夜他一直强忍着没有睡过去，并且不断地往嘴里塞着苦涩的青草。感谢阴阳井的存在让这里出现了违反自然规律的绿意，不然的话他可能真的熬不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一点点暖意，好像全身的气力都恢复了一些。他环顾四周，除了草地就是沙石，没有别的东西，但是在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一片绿色，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水和食物。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阴主站了起来，一摇一摆地往那里走去。他现在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但是凭借着体内的求生欲望，他还是走完了这段算不得漫长的道路，来到了那抹绿色的所在。
  在这样的地方，这已经算是一片绿洲了。小小的树林中有一颗野果树，有很多干瘪的野果掉落在地上，和落叶沙土混在一起，这让阴主看得两眼放光。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和在沙漠中见到一个泉眼的感觉差不多。阴主本来已经筋疲力尽，此时看到这些东西心中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捡起几个野果吃下肚子，安抚了一下因为青草而有些抽搐的肠胃，他趴到水洼处痛饮了一番，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
  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气应该很好，不会有什么阴雨变化。阴主用落叶把自己伪装了一下，终于抵抗不住潮水般的困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