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情债

  在喊出了慧慧的名字之后，下一刻阴主又昏了过去。
  这次并不是灵魂层次的意识消失，而是真真切切的昏迷。
  就好像是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松开了，阴主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些年他一直活得太匆忙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地拥有了休息的时间。
  身体已经麻木了，他在即将完全昏迷的前一刻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却没有任何感觉，就像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一样。而下一刻，他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和异域外围的那些混沌很相似，阴主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片苍茫的天地间。他的意识好像在半空中悬浮着，一动不动，却没有那种不安全的感觉，好像天生就该是这种状态一样。
  尝试着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现在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阴主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意识，大概自己的身体还在现实中一动不动吧。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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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里的一些特别的地方。
  他身处的地方好像有些特殊。环绕他的是一片灰色，他的瞳孔只能映出黯淡的微光。在这里完全分不清方向，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左手边是一片耀眼的白色，好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光源在那里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光亮。只是，光线只能影响到自己身处这片区域的一小部分，再往右边看去，就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黑暗。
  没由来的，阴主忽然冒出了很多名词。
  光和暗，生和死，阳和阴，天堂和地狱，天使和恶魔。而他所见到的的确也是这种状况，自己身处于两个完全相反世界的交汇点，就像是在夹缝中的蝼蚁。
  阴主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大概这又是一次审判，判决自己是去往地狱还是天堂？
  想到这里他自己忍不住也笑了笑，自己之前已经是身处于冥府的禁地之中了，所谓的天堂和地狱对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自己的身体好像可以违反物理定律做任何动作，但现在他并不敢妄动，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多久。他感觉不到疲惫和饥饿，也没有其他的负面感觉，威胁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最畏惧的东西，但是在所有的畏惧中，孤单或许不是威胁最大的，但却是最致命的。就好像是自己被放逐到了世界的边缘一样，身边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变化，陪伴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大概只有时间能忍耐得住。
  阴主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心里面并不畏惧，他在一边休息一边等待，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而此时，在冥府行者的洞府中，四个镇守者正在遭受灭大人，也就是慧慧暴怒的训斥。
  “我离开的时候，将冥府交给了四个镇守者管理，却没想到他们找的继承人都是废物！”慧慧一改往日的俏皮和亲和，身上升腾起了逼人的气势。
  她站在那里，俯视着跪伏在地上的四个镇守者，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你们这几个，连废物都不如，只会给我找麻烦！”
  原本四个高高在上，于生死阴阳界中执掌大权的冥府镇守者此时就像是最卑贱的奴仆一样跪在那里，默默地听着慧慧的训斥。在听完了她说的话之后，实力最强的那个镇守者壮着胆子抬起头来说道：“灭大人，请恕我们无知，在下实在是不清楚处死一个人间界的鬼体会带来什么麻烦。”
  他的话刚刚说完，只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呼啸，随即他感到脸颊一痛，下一刻，他整个人就飞到了洞府外面。
  慧慧不屑地说道：“不然为什么说你们是废物。”
  “你们也不想想，人间界为什么会出现鬼体，而这个鬼体为什么会引发‘黑日’？难道这都是巧合不成？”
  闻言四人都是一惊，随即内心开始思索起来。说实话，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联想，他们一直都以为这只是巧合而已。而现在慧慧这么一说，他们才意识到这件事好像真的不简单。
  冷哼一声，慧慧的脸上依旧带着愤怒：“我告诉你们，这个人不仅仅是一个鬼体这么简单，他的身体中有无上存在的烙印，拥有在多个世界行走的权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本来就是那位存在选中去清理那些恶鬼的人。”
  她用充满威严的眼神看着他们，说道：“只不过是在清理恶鬼的时候打破了封印，造成了一次‘黑日’你们就敢处死他，那之前的两次‘黑日’也是人为的，你们怎么不去审判他？嗯？”
  又是一声冷哼，慧慧呵斥道：“你们根本就是欺软怕硬，急于为冥府出现这么大的损失找一个替罪羊对不对？”
  地上跪着的镇守者，包括刚刚从外面重新进来的那个，四人都默不作声，因为他们心里面的确是这样想的。
  冥府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短时间内发生了三次“黑日”，给冥府造成的损失可谓是不可估量，而作为镇守者，他们几人肯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阴主主动前来认罪的时候，他们立即就做好了让阴主背黑锅的打算。
  送上门来的替罪羊都不要，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傻子？
  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阴主信守承诺回来束手就擒了，他们也将他送进了往生之地，事情大概能够就此结束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关头，消失了足有万年之久的冥府无常，“灭”回来了。
  她一回来，不仅将已经快要魂飞魄散的阴主救了回来，还将他们召集在这里狠狠地训斥，这让他们心里面实在是郁闷。
  不过，在听了她说的之后，他们四个的心里也很惊讶。阴主这个送上门来的替罪羊竟然还有着这样的背景，自己几个人是万万惹不起的，这么说来，反倒是要庆幸灭大人回来的及时了。
  “我知道，我离开的时间的确是有些久了，”慧慧缓缓说道，“但，这不是你们能够在冥府肆意妄为的理由！”
  说了这么多，她心头的怒气还是没有消褪：“还用他身边的人威胁他，你们好大的狗胆！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说好听的是冥府的四域镇守者，说白了不过是几个冥府的看门狗！”
  一边听着这边慧慧说的，明一边在角落里咋舌。这可是绝对劲爆的消息，冥府堂堂的镇守者被骂成狗，却一点脾气也没有，要是传出去的话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骂完他们之后，慧慧看起来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已经没有继续教训他们的兴致了。她对他们四个说道：“你们几个，现在马上去整理自己辖区里的事务，之后我会去巡查，要是让我发现不满意的地方，我也不介意让你们提前退休！”
  闻言几人连回应的勇气都没有了，立即站起来向外面飞奔而去。冥府行者犹豫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等到他们四个都出去了之后，洞府里面也安静了下来。摆了半天架子的慧慧此时也收起了身上的气势，整个人变得慵懒了起来。
  她坐回到椅子上，瞅了一眼依旧窝在角落里的鬼蛟，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看戏看得还过瘾？”
  明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畏惧的样子，蜿蜒如蛇行般滑过来，嘿嘿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义父这么逆来顺受，慧慧你还真是霸气侧漏。”
  慧慧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刚刚才恢复记忆，马上就被小姐派来处理这件事情，到现在脑子里还乱乱的。”
  闻言明好奇地问道：“对了，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你死了万年了吗？怎么又成了冥府的无常了？”
  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慧慧说道：“我现在还没理清楚，等我把记忆整理好再说。”
  记忆已经庞大到需要专门花时间去整理了吗？明不禁暗暗惊叹，看来慧慧已经存在了很漫长的岁月，恐怕是一个史前的老怪物也说不定。
  不过她的这种身份没有给它带来多大的压力。首先它是冥海主人的弟子，即使实力上有差距但身份却是对等的。其次，之前在冥海的时候它和慧慧相处得很好，即使现在慧慧有了另外的身份它相信也不会让两个人变得生疏起来。
  眼看着慧慧在那里冥思苦想，明本来不想打搅她，可是心里面又确实有点担心，便问道：“阴主现在在哪里？”
  “还在往生之地。”慧慧一边按摩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明惊讶地说道：“你把他扔在那里，他岂不是很快又要魂飞魄散了？”
  “不至于的。”慧慧摆摆手道。
  “他现在的状态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点，身体和魂魄在即将毁灭的边缘，我也没办法动他。”慧慧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只要他能熬过这一关，应该会对生死有一个清晰的认识，那样的话他就能正确地面对自己了。”
  “那他要是熬不过去呢？”明问道。
  慧慧撇撇嘴：“那就没救了，灰飞烟灭，形神不存。”
  明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丝担忧，可它却又觉得无可奈何。它只见这件事必须要看阴主自己的了，要是阴主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的话，即使慧慧把他救出来也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
  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他又问道：“对了，尊上为什么会派你过来？她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冥府这里的事情？”
  慧慧不屑地说道；“以小姐的能力，这个小小的冥府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之前阴主在‘黑日’发生之前来通知冥府行者的时候，小姐就告诉我，一旦阴主踏进了往生之地，那就立刻出现。”
  明点点头：“果然，果然还是尊上的意思。”
  这时候慧慧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小姐之所以让我来，也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我还欠阴主好多人情没还，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没了。”
  “人情？”明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慧慧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的时候，就是前几年，我随着阴主从冥海里出来过，在人间界游荡了五年的时间。”
  “嗯？你还去过人间界？”明顿时满脸惊讶。
  慧慧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羡慕吧？本来我们这些存在是不能出现在人间界的，可是因为有阴主这个异数，他身为鬼体却天生能够在人间界行走，我就是借助他的帮助才去到人间界的。”
  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是欠了阴主一个不小的人情。”
  “不光是这样，”慧慧又说道，“听小姐的意思是，我不仅是欠了阴主一个人的人情，好像还欠了他所在的阴家一个很大的人情。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小姐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骗我。”
  “阴家？难不成你在人间界游历的时候还受到过阴家的帮助？”明好奇地问道。
  慧慧摇摇头道：“这倒没有。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啊，不过不管怎么样，我欠阴主人情，阴主又是我朋友，他出事我当然不能不帮了。”
  “这倒是。”明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你说你，实力这么高强的人怎么还欠了这么多人情债？看来等你记忆恢复了要慢慢还咯。”
  闻言慧慧顿时摆出了一张苦瓜脸：“所以我才这么痛苦啊！好不容易记忆恢复了，可是突然发现自己怎么欠了别人那么多，我之前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明笑笑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身为冥府中的无常，身份尊贵无比，实力无可匹敌，竟然还需要别人的帮助，那看来你当时肯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