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旦兮
一名穿着浅绿色规矩宫装的女子跪在地上乖巧的对着皇后磕头
凌霄还沒來水英倒是先到了
她怀着身子月份虽然比严清歌小了一个月可是六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像踹了个枕头在里面
皇后对水英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淡淡道:“给水侧妃赐座”
水英谢过皇后乖巧的坐在旁边
“皇儿想必是不放心水家分家特地叫你來监督哀家的么”皇后轻启薄唇说道
“娘娘菲薄殿下叫臣妾來只因为殿下心怀慈悲顾念臣妾姓水”水英低着头轻声说道声音里透出柔婉和哀切
这一下子倒是叫皇后不好说什么了
水英是水植和水穆的小妹妹尽管出嫁以后家里分家表面上來看并不关她什么事儿但说起來看着曾经和睦的一家人四分五裂以后回娘家都不知道回谁那里也是够悲哀的了
水英和水植、水穆都已经很久沒见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目光里水光流动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最后她一双会说话似的眼睛落在严清歌身上对她笑了笑便垂下头不吭声了
等了好一会儿凌霄才姗姗來迟随她一同到的竟然还有水太妃
水太妃的身子明显能看出老态走路蹒跚发根处几乎全白了
严清歌偷眼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水太妃顿时觉得肯定是有什么枯萎之风吹过了宫中的女人们才会叫她们全都迅速的衰老起來
叫这么多人等着自己皇后本是打算训斥凌霄的但在看到水太妃那一刻什么样的火都发不出來了
水太妃老态龙钟不等皇后赐座就被扶着坐下來她双手扶着精致的拐杖从深陷的眼窝中对皇后投去一瞥:“我也是水家人分家一事还请娘娘请圣裁”
水穆的脸上现出狂喜之色
看样子水太妃的意思是她不同意水家分家了
水植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早就相当过水太妃会跳出來给水家撑腰的事情但沒想到水太妃竟然会一开始就这么高调她难道沒有想过现在早就不是先皇在世水太妃得势的时候了水太妃这么做只会叫皇后的态度更加强硬
皇后的眸子里全都是母仪天下的庄重和柔和根本看不出來半点的不耐烦
她对着水太妃露出个标准的皇后式微笑在高出欠了欠身:“太妃娘娘说的是是我年轻想的到底不如您周到这次本就该來请您來的”
水穆唇边的得意之色更加重了
“水家分家一事本是你们自己家事不过事关家产爵位不比寻常人家倒是疏忽不得”
皇后说完又看了看水太妃:“何况你们家里的老人还在尽管身处宫中可是人活一世看到一家子分崩离析心里自然会难过这件事说起來也是不符合孝道的”
凌霄一直站在水太妃身旁安安静静的半句话都不说就好像她从头到尾都是置身事外的一样
严清歌看凌霄稍微有些萎靡也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在宫里面过得怎么样很是着急
水太妃的性格不是很好接近即便是当年同样身为水家后人的水英都沒有得到过水太妃青眼
便是严清歌自己也是投了水太妃对先皇感情的机并透露出合作意向才能够和水太妃说上话凌霄这样的性格八成和水太妃关系不会太好
似乎是感受到了严清歌的目光凌霄微微的抬起头和严清歌目光相对转瞬又飘开了飘到了水穆的身上多停了片刻才转开
只是那一瞬间的眼神严清歌就看到了很多东西:茫然痛苦和不舍质问委屈甚至还带着恨意
严清歌不由得心疼起凌霄來
看样子凌霄对水穆还是有着深深的感情的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严清歌不由得想起那句古老的诗句:士之旦兮尤可脱也;女之旦兮不可脱也
凌霄她到底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在高高的座位上事不关己的说着水家的事情看戏一样满足的看着水家人的神色变化
她笑微微道:“像你们这种家庭要分家也不是沒有过的前有十几年前宁王府分家在前后又眼下的信国公府分家都是王候公爵之家况且你家子嗣不丰还要效仿旁人真是可叹”
“禀娘娘水穆并不愿意分家”水穆听皇后说完立刻跪了下來:“这件事是舍弟在家中苦闷不知听了哪个人的蛊惑才忽然冒出來的主意”
“世子的意思是不要分家”
“我水家现在一家老幼病残上有水太妃下有我妻子和她腹中孩儿以及无力照顾自己的幼弟阖家上下唯有我水穆一个顶梁柱若分了家这一家子分崩离析沒人管他们水穆的良心怎么能安”水穆铿锵的说道转脸看着水植:“弟弟你永远不是我的拖累”
“娘娘但听水植一言水植想要分家并不是因为我怕自己是哥哥的拖累而是嫌弃哥哥是我的拖累”水植语出惊人平静的说道
“哦你细细说來你哥哥又是如何拖累你了”皇后來了兴致在座椅上微微的支起身子
水穆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盯着水植还要装出一副好大哥的样子表情实在是扭曲极了
水植深深的看了一眼水穆从坐着的轮椅旁的小盒子里掏出一卷画轴來
“还请娘娘过目”
水穆脸色大变看着那卷画像是看着条毒蛇一样
水植和水穆的目光交汇在空中似乎能带出火花一样严清歌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画”皇后看出异样不等那画呈上來就问道
水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这是幼弟从我书房里私取的画是那罪臣卫樵的画作”
严清歌根本沒想到那画竟然是卫樵的忍不住在心中诧异了一下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在青州的时候曾经找到过几幅卫樵的画最后竟发现那画夹层的缎子有猫腻拼起來后是皇宫和京城的详细堪舆图
这幅画难不成也有问題不成不然为什么水穆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就在严清歌胡思乱想间皇后已经将画卷展开了她看了看又随手放下道:“这春景郊游图倒是不错若本宫沒看错上面的人应该有少年时的世子和卫樵吧”
水穆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咬紧腮帮道:“是皇后娘娘英明虽说卫樵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可是水穆和卫樵少年相交那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样的顾念少年情谊这幅画我一直沒有丢掉沒想到被舍弟翻出來还带到宫中给娘娘嘲笑了”
“我看这画画的不错就留在本宫这里了本宫倒是素喜人物丹青”皇后说了一句也不知是真是假将那画随手一拢递给身旁的宫女
见皇后暂时沒有发现异常水穆又磕了几个头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水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弟弟非要和我分家原來弟弟是怕我有贰心带累了他但水穆对大周的忠心日月可鉴当初父亲的事就是明证”
水穆的话让皇后沉默了一下
有他父亲的前车之鉴在水穆的身上就已经背负上了叛徒儿子的阴影
虽说水穆献上了一颗腐烂的人头说是自己亲手削下的叛逆父亲的首级可是他越是这么做越是叫朝廷不放心连自己父亲都可以杀死的人又怎么会忠心于朝廷呢
这些话皇后并不会说出口她甚至连水穆要拿自己父亲当砝码都不允许
“本宫知道了原來你们一家人的矛盾竟在此”
“是”水植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不管哥哥怎么样可小民自打死里逃生就将命看的非常重要小民不愿意留在水家”
他见水穆似乎还要说话的样子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我已沒有深思熟虑过哥哥有位朋友是乐家公子乐轩我也曾因此事询问过这位乐公子乐公子沒有劝我留在水家”
水穆的神情又是一变
此时人人都盯着水穆和水植兄弟俩看却是沒人注意到角落里严清歌眸子里闪过的不明之色
水植这时候提乐轩旁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严清歌却是可以坐定了那副水植的画作中必定有猫腻
在玉湖上小岛上时严清歌自卫樵的画作里拆出堪舆图的事情只有五个人知晓其中就包括周教头她自己如意和曹酣、乐轩
这五个人嘴巴都是非常严的绝不会在外面乱说什么想必告诉了水植那件事的必定是乐轩无疑了他一定是已经发现了那幅画的不对
严清歌静静的看着水穆变得如遭雷击的表情顿时觉得凌霄和水穆的这婚姻必须走到尽头
就算凌霄还对水穆存在什么幻想她也非得拆散了他们不可
留在水家不单单伤心还会要命
水植就这么握住了水穆的命门让他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严清歌在旁静静的看着这兄弟两个一时间觉得荒唐极了
厅上只剩下了水植侃侃而谈:“只要能够分家小民愿听从皇后娘娘的一切要求”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