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少年的约会 七
“神州专车，为您服务，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师傅那张布满褶子的黑脸上，牙齿白的耀眼。
臧小禾道了声“谢”，两人下了车，从后门儿进的游乐园，正常来说闭馆前一个小时就不让进了，但臧小禾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VIP年卡，一路上畅通无阻。
现在是七点半，也就是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供他们挥霍，不过可惜的是大部分比较刺激的娱乐设施都不适合臧小禾去坐，他只能眼巴巴地在下面看着，昭妤一个人去坐了过山车，女孩儿飘荡发丝像是天空中自由的飞鸟。
等她心满意足地下来的时候，臧小禾已经牵着引人注目的童话气球等她了，另一只手里拎着买好的零食，两人坐在长椅上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看着夕阳西下。
“各位亲爱的游客，愉快的一天结束了，在这里我们要跟大家说一声再见”
随着欢快中略带伤感的音乐响起，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朝着门外走去，不少游客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表情。
臧小禾自然地牵起女孩儿的手，对她道：“走吧，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项目。”
昭妤愣了一下，想挣脱却是忍住了，任由男孩儿领着她朝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
售票员把票根一撕，随便打开了一个舱让他们进去，这时候摩天轮已经没什么人了，一轮下来要二十分钟，估计他们也就赶的是末班车。
“说起来咱们还挺幸运的，正好今天有喷泉表演”臧小禾娴熟地介绍着项目，脸上还挂着憧憬的神色：“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俯瞰这座城市，真的是来游乐园不可或缺的计划啊。”
“这一切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嗯？”臧小禾顿住了。
“你刚才打出租车的时候没给钱。”昭妤偏了偏头，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
臧小禾反应还是极快的，他笑道：“我用的是手机支付”
“骗子。”女孩儿看向窗外的夕阳，扁了扁嘴。
她长得漂亮，又不代表是个傻子。
从小到大总有各种男人怀揣着意图哄她开心，比如买东西的时候给她抹个零，又或是以要电话为代价请她吃饭她有时分辨不出他们说话的真假，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或是恶念。
这对一个无父无母，懵懵懂懂长大的女孩儿来说，真的是不幸中的的万幸。
“你是怎么做到的？”昭妤忽然问道。
“因为我已经把今天过了一遍了。”臧小禾开始信口胡扯。
“原来是这样。”她头也不回地继续望着窗外。
“你都不怀疑的吗？”臧小禾傻眼了，因为这就是真相啊。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吧？明明我刚给你打的电话，你却提前画好了淡妆。你又没去过商业街，却告诉我今天因为停电提前关门了。在藏河采黑色曼珠沙华的时候，你虽然不太熟练，但找的却比我还快，简直就像事先知道了位置一样。”昭妤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还有，谁没事儿会在兜里揣两枚金币？”
臧小禾摸了摸鼻子，他只是一心相对女孩儿好，说起来压根儿就没想着怎么掩饰，毕竟跟别人说“我已经把今天过了一遍”这种话，正经人谁信呐。
可他却忽略了女孩儿不是普通人，她另一个身份是行者的巫医，见识过比他更多的光怪陆离。
她偏了偏脑袋，“【受福者】？”
“只是一个一次性技能，用了一次就没法再用第二次。”
“那看来昨天我的生日过的糟糕透顶。”
“我只是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罢了，你向我要了生日礼物，可我却搞砸了。”
“我向你要了什么礼物？”女孩拄着下巴，突然来了兴趣。
“不妨你自己猜猜看？”臧小禾笑道。
昭妤想了想：“风信子口味的蛋糕和紫色的提拉米苏。”
臧小禾从椅子下面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轻轻解开丝带：“风信子口味的蛋糕和紫色的提拉米苏没有，但是有提拉米苏蛋糕和紫色的风信子。”
甜蜜醇厚的提拉米苏当作坯子，浓情巧克力和脱脂奶油在田园中搭建了一座童话中的城堡，各式各样的水果热情地在庄园里绽放，白色的巧克力上还写着“祝你生日快乐”。
因为知道了臧小禾提前“预支了未来”，所以她对他提前准备自己想要的蛋糕和鲜花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好对另一件事感到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坐这一班缆车？”
“我提前在每个车厢都准备了相同的礼物。”臧小禾耸了耸肩。
昭妤这才想起男孩儿家里算是富牧，万恶的钞能力让她翻了个白眼儿。
“诺，分你一半。”
女孩儿将蛋糕用塑料刀子从中间切开，然后埋头吃起了自己的那份。
“这次我的表现还及格吗？”
“马马虎虎吧。”她嘟囔了一句。
“欸，这么严厉的嘛”臧小禾佯装惊讶，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宠溺。
“毕竟你都已经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嘛，又从我嘴里套出了想要的生日礼物。”昭妤舔了舔嘴角的奶油，鼻尖轻轻一哼：“所以肯定要对你提高标准啦。”
“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那我还告诉你什么了？”
“你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答应让我做你男朋友。”臧小禾目光认真而澄澈，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真的，不骗你。”
男孩面目狰狞，因为一只小脚在他的脚背上左右拧拧，昭妤轻哼：“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臧小禾挠了挠头：“你调了个表”
“诶诶诶诶！！”
男孩儿顿时求饶，女孩儿看着他呲牙咧嘴的表情，明媚的眸子里有一丝笑意闪过。
“你用手机调了个时间”臧小禾被迫重新组织语言：“然后跟我说在二十分钟内不管谁给你打电话祝你生日快乐，你就给那个人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如果没有，那从今往后就在也不过生日了。”
“是吗”女孩儿望向窗外，喃喃道：“这还真有我的风格啊。”
她看着前方流向远处的河流，有人正在组织燃放孔明灯，一盏一盏的烛火被逐渐点亮，那寄托着别人美好祝愿的便笺像是在等待远航，不知道谁曾经说过，“每有一盏孔明灯的升起，就有一颗孤独的心死去”，细碎的光点温暖了她的眼眶，却又带着一点点哀伤。
“但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不是吗？我从前经历过一整年的病痛折磨，唯有生日到来的那一天才能让我感到快乐。”男孩儿忽然有些暴躁起来，像是在为她打抱不平：“跟最亲近的人度过一年里最开心的一天有什么错？这是连天尊也剥夺不了的权力，为什么你要对自己这么苛刻？
你不像我，还有大把的年华可以享受！跟最好的闺蜜出去逛街，找一个爱你男朋友一起挥霍青春成为巫祭什么的，就不能再晚上几年吗？”
“可我已经没有家人能一起过生日了。”女孩的声音轻如泷烟，却带着世界颠倒般的沉重。
“但你还有我啊！”臧小禾脱口而出，随即又连忙补充道：“只要你愿意，以后的生日我都可以陪你过啊！”
但他说完之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脸颊腾一下子就红了，昭妤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有一位作家说的没错，没有哪个人这辈子的路是自己一个人走完的，只要你还跟别人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就总会在不经意见走进别人的世界，
现在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少年，却忽然一头撞进了她的世界。
昭妤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她狡黠的笑容里带着点捉弄的色彩：“话说你刚才那算是表白吗？”
“诶，不是，其实”臧小禾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她确认了一次：“真的只是祝我生日快乐而已？”
“真的！”他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唉那你可是浪费了一个好机会啊。”她带着点惋惜道。
臧小禾顿时意识到了自己铸成的大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这就好像在马上登上珠穆朗玛峰的时候脚滑了一下，荣获诺贝尔奖的时候却发现忘在团体中加入自己的署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让他心脏从失控到急停。
看着他霜打茄子般蔫儿了的模样，女孩似笑非笑：“既然我上次给了其他人二十分钟的时间，这次也给你二十分钟好了。”她拿出手机调好倒计时，扣在椅子上：“看你能不能在摩天轮到站前想办法让我开心喽。”
“奖励呢？”臧小禾贼心不死地问道。
“当然是”看着男孩儿再度亮起的双眼，她慢悠悠道：“陪我过下一个生日咯。”
臧小禾脸上的失落就差写出来了。
“好不容易给了你这次趁虚而入的机会，谁让你不好好把握呢？”女孩儿抱起双腿，眯起的双眼从膝盖后看向他，奸计得逞般哼哼道：“你以为本姑娘是那么好追的吗。”
“这么说你不打算放弃过生日了？”
“不然呢？”
“嘿嘿”
“怎么了？”
男孩儿的身体像是一下子松垮起来，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温暖：“没事，这样就足够了。”
昭妤的心里忽然漏了一拍。
“二十分钟的时间你也太小瞧我了，既然能重来一次，我又怎么会浪费这次机会？”臧小禾整理了一下衣领，这一瞬间他仿佛变得霸气侧漏起来，他将手机递给了昭妤，并说道：“这是我重新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按‘0’试试。”
于是昭妤将信将疑地按下了“0”号键。
“咻~啪！”
仿佛有流星自下而上，一道，两道几十道，各种颜色的烟花一下子照亮了他们的脸，花团锦簇，这本应是游乐园为节日和其他活动分批准备的，但却在今天这个不知名的日子齐齐被燃放了。
然而这只是个引子，随着烟花的升起，他们的耳畔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声，恢弘的灯光在她瞳孔里重新被点亮，这座休息的游乐园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木马在旋转，玩偶在歌唱，如晨曦般的前奏过后，广播中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如果下次遇见你，
希望是在晴天里，
要对你说的话，
想来想去是我的记忆”
远远的，那条萤火之河居然与天相连不对！她瞪大了眼睛，她看见那些孔明灯竟在空中排起了队，稍微大一点的拽着小的，组成了一个个汉字，从上往下连起来就是：
昭
妤
生
日
快
乐
还有数不清其他颜色的灯盏也跟着一起飞向浩瀚的夜空，化作银河，带着无数的祝福和梦想，化作星星守望着地上的人儿。
昭妤陶醉地望着这个全城人都能看见的灯火秀，明明心里是喜悦的，脸颊上却又泪痕滑落。
“希望你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臧小禾坐在她的对面，轻声道：
“生日快乐，昭妤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