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恪心寺试炼 下
他两头都顾不过来。
“不是说好了跟身体状况没什么关系的吗？”
他在队伍的最后咬牙吃力地跟着，心里苦笑，很显然不管是离离舟穆斯云亦或是沧澜上师都没有想到他的身体这么羸弱，他们说的“无关”估计只是放在【白驹】上了
路越走越远，谁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雪上加霜的是天气转眼间也变得恶劣起起来，能见度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高原的气候外加暴风雪让臧小禾苦不堪言。
“等一下”
臧小禾气喘吁吁地喊道，因为难以维持体温，他的身体抖得跟糠筛似的。
“有人吗？！”
他心底忽地升起莫名的恐惧，一种绝望感不可遏制地升腾而起。
刀片般的雪花划在他的羽绒服上，发出恐怖的劈里啪啦声，一阵狂风刮来，他颤颤巍巍地匍匐在雪堆里，以免自己被风刮跑，视野的能见度低到难以想象。
他落单了，而在这种情况下落单获救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是呼救也会被暴风雪瞬间淹没。
“有人吗”
他又低低地喊一句，不过心中的希望已经跌至谷底。
他匍匐在雪地里，现在只能盼望有人发现自己掉了队，然后返回来找他
不过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撑多长时间？
两分钟？
五分钟？
又或是十几秒？
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咬紧了打颤的牙关，用颤抖的手捧起一摊雪狠狠地在脸上搓了搓，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清醒了过来，
不行，
不行！
必须自救！！
他强迫自己进入冥想的状态，但几次都险些在严寒的环境下睡过去，暴风雪带来的严寒让他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身体产生的热量都不足以维持正常体温，他必须绷紧神经才不让自己陷入沉睡。
如果现在他睡了过去，那将意味着永眠。
他想到了替自己深入藏地寻求解药的父母，深深关心着他的老达旦和多吉，还有新交的好朋友他未来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才刚看到拂晓前的第一缕阳光。
“加油通过考核吧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像是有一团火堵住了他的胸口，让他俊秀的脸庞染上了一丝狰狞，
他想要活下去。
臧小禾已经被雪埋了半个身子，他哆哆嗦嗦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像是在寒冬里用火石打火的求生者，可唤起【白驹】的希望依旧渺茫。
与此同时，同样的状况在暴风雪的各处上演。
……
恪心寺的前院，离离舟正跟穆斯云闲聊。
“我还记得我去年参加考核的时候斩业把我带到了加德满都的一座寺庙里，我当时光顾着欣赏壁画，都没注意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离离舟有些感慨地回忆道：“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从你莫名其妙掉队的那一刻，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你觉得小禾能花多长时间？”穆斯云问道。
“最多也就一个小时？”离离舟摸了摸绒绒的下巴：“我的老师跟我说过，越是性格坚韧的人越容易牵引出【白驹】的力量，像小禾这种一辈子都在拼命活着的人，肯定比我们更容易抓住机会吧。”
“知道你是学霸，就不要炫技啦”穆斯云笑骂道，别说离离舟能在半小时内通过已经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就算像他这种等到太阳落山才回来的人也已经感到庆幸了差不多十取一的概率，能通过已经不错了。
况且等到以后彻底掌握了【白驹】，第一次快不快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两人均对臧小禾能通过这此考核达成了共识，因为他已经具备了通过考核的资质，顶多就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啪。”
就在这时，一道哆哆嗦嗦的身影从坍塌的空间里掉了出来，她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雪壳儿，离离舟跟穆斯云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这才过了多久？
从考核开始，有没有两分钟的时间？
女孩儿抬起头，她的头发，眉毛上都是冻的冰茬儿，秋水般的眸子里充满了怒火，她对一玄怒道：“你想要杀了我吗？！”
“不止是你，我对你们都一视同仁。”一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恭喜你，通过考核了。”
“等，等一下，什么情况？“离离舟和穆斯云也注意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了。
“他把我们独自丢在暴风雪里，害的我差点被冻死！”女孩儿哆哆嗦嗦的声音里仍是充满了愤怒：“是所有人！”
离离舟一下子就慌了神，他上前两步，忙道：“一玄法师”
见一玄不为所动，他急忙说道：“我领来那个人身上有重病，凭他的身体肯定撑不住的！”
穆斯云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
冈底斯山只有恪心寺才能保持风雪不侵，其余山脉常年的温度都在零下四十度以下，高原气候外加暴风雪，就算是身体强壮的普通人估计也撑不了半个小时，至于臧小禾这种身体虚弱的病人，能撑住两分钟都是奇迹。
一想到现在哪怕多过一秒臧小禾都可能死在雪地里，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这么放任不管他会死的，您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要责怪一玄，这是我做出的决定。”
就在这时，空间如镜面般裂开，折叠的影像中走出了一个身着红袍的人影。
“沧澜上师！”离离舟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他恳切道：“您是知道臧小禾的情况的，把他一个人丢在暴风里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不用担心。”沧澜上师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相信你的朋友吧，人只有在濒临绝境的时候，才更容易爆发潜力。”
“可是”离离舟还想要补充，却被一玄打断了。
“他需要这次考核。“这名中年法师开口了，他看向离离舟：“他本来就比其他人缺少了一些东西，因此他只有多展示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他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这不仅仅是对他磨砺，也是在帮他自己。”
离离舟也逐渐恢复了冷静，他对沧澜上师和一玄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现场的气氛稍稍缓和，穆斯云这在一旁试探道：“但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臧小禾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沧澜上师和一玄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担忧，一玄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握拳，早已做好了随时救援的准备。而沧桑上师手指轻轻一点，空间扭曲折叠后形成了一面莲花般的镜子，镜子里风雪呼啸，倒映出了臧小禾的影像，几人纷纷探过头来。
“他就要撑不住了”
离离舟跟穆斯云望眼欲穿，明眼人都能看出臧小禾此时的状态并不好，他跪伏在雪地上，积雪已经埋到了他的胸口，整个人就像雕塑一般，现在只能通过他还在活动的手指确认他还活着。
“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再不救他，他就真的要死了。”女孩儿声音清冷，离离舟扭头瞪了她一眼，不过女孩儿不为所动：“他无法进入冥想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他使用【白驹】脱困。”
女孩儿说的没错，使不出【白驹】，哪怕还能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一玄看了沧澜上师一眼，刚准备去救臧小禾，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等一下。”沧澜上师罕见地皱起了眉：“他在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再次瞅了向了镜子里挣扎的少年，他们这才发现，臧小禾似乎是在用手指在空中绘制着什么图案，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每一次他的指尖都会迸发出白炽的火花，但下一刻就会被暴风雪吞没。
“这”离离舟跟穆斯云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终于，在所有人眼睁睁的注视下，臧小禾艰难地完成了那个三角形的法印，那在风雪里飘摇、随时都可能熄灭的荧光，却令在场的所有人动容。
“【克利达默斯之印】？”
一玄法师压低了声音，紧接着他将严厉的目光投向了离离舟跟穆斯云，沉声道：“你们偷偷将这个法印教给他了？”
两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表示自己的清白，离离舟结结巴巴道：“我就在他面前使出过一次而已。”
“仅仅看了一次就学会了【克利达默斯之印】？”
一玄法师难以置信地低语道，他对离离舟平时的感官还是很好的，这个待人真诚的小伙子很容易给人信服感，因此他也暂且相信了他的话。
“难不成这小子真的是个天才”一玄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他看了眼沧澜上师，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他使不出【白驹】，他也会冒着考核失败的风险将臧小禾救回来。
离离舟跟穆斯云脸上都皱成了苦瓜了，一方面是担心臧小禾，而另一方面自己恐怕要倒霉了。
镜子里，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臧小禾将【克利达默斯之印】附在了自己身上，霎时间他身体的颤抖就平静了下来，一玄法师眸光一闪，顿时消失在了原地。与此同时，画面里臧小禾的身影也消失了，两人就像换了个位置，一玄法师出现在了暴风雪里，而臧小禾被冻僵的身子从塌陷的空间里掉了出来。
“小禾！”
离离舟跟穆斯云连忙跑了过去接住了他，臧小禾已经昏迷了过去，整个人被冻得跟冰坨子似的，两人手忙脚乱地把袍子盖在了他身上，依旧遮盖不住冒出来的寒气。
蹲在一旁的女孩儿也微微侧目，她看着昏迷的臧小禾，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他是自己回来的。”
一玄回来后在沧澜上师身边低声道，沧澜上师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依我之见，他的考核已经通过了，你觉得呢，一玄法师？”
“您说的没错，无可挑剔。”
一玄法师赞叹地看向被冻透了的少年，就像他之前说的，臧小禾只有展示出过人之处才能令营地里的人信服，而他现在显然超额完成了任务。
“给他送到巫医那里，他需要热水和药物。”他吩咐道。
沧澜上师悄悄地离开了，临走之际，一玄法师分明见到沧澜上师嘴角啜着满意的微笑。
“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救赎吧，孩子。”一玄望法师着被伙伴抬走的臧小禾，心中暗道。
每个人来到藏川都有不同的理由，为了自己，为了信仰，又或许是被单纯地卷了进来而藏川的宽容就在他们不问目的。
他们既是别人的“还愿者”，亦是自己的“还愿者”。
一玄法师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他并没有把心思过多地放在臧小禾身上，毕竟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还有十几个被困在暴风雪中身心健全的人等着他去拯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