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金盆洗手

  刘正风是衡山派二当家的,又是衡阳城有名的望族,家里经营着船行、车马行,城南好大一处宅子,四处围了青砖白灰的矮墙。
  今日正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上午时分,就有拜客不断来访,没一会儿刘府‘门’口的拜客‘花’名册上已计有帮主一十七人,会主八人,掌‘门’六个。这其中真正的名‘门’大派自然是刘正风亲自出来迎接,其余小虾小蟹自有‘门’人弟子接待。近得晌午,贺客云集,院子里一溜儿摆开流水席,里里外外怕有四五百人。
  恒山定逸师太、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都是较有名望的,都坐在厅中上席。华山岳不群、青城余沧海也赫然在座。这岳不群四十上下年纪,面如冠‘玉’,一派儒生打扮,为人甚是谦和,他虽名为“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有那仰慕名‘门’大派的人前来巴结攀谈,来宾中还有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的人,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余沧海却‘阴’着一张脸坐在那儿,脸‘色’寒冷如冰,叫人望而却步,除了几个熟识的朋友,大多见了不敢过去‘交’谈。这也难怪,昨日他‘逼’讯林震南,半路却被一名华山派的弟子搅了局,等到好不容易摆平了搅局之人,林震南夫‘妇’却是不翼而飞,也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死了那还好说,充其量只是没了《辟邪剑法》的消息,若是还活着的话,他灭了福威镖局满‘门’这事恐怕会给青城派带来灭顶之灾啊。
  五岳剑派华山、恒山、泰山三派掌‘门’俱已在堂中入座,但是衡山派莫大掌‘门’却迟迟没有现身,让人不免生出许多猜测。坊间相传,刘正风虽是衡山派的第二把高手,可是一手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高出掌‘门’人莫大先生很多,‘门’下的弟子,个个又胜过莫大先生‘门’下。师兄弟两人一直不和,刘正风家大业大,不愿跟师兄争这虚名,因此要金盆洗手,免得衡山派中发生‘门’户之争。
  至于身为五岳剑派之首的嵩山派,不仅掌‘门’没有现身,就是连一个弟子也没有出现,让人不免心生疑‘惑’。
  眼看吉时将至,刘正风走到群雄身前,满脸堆欢,揖请众人就座。群雄纷纷坐定,仆役上来献菜斟酒。一名弟子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礼炮,跟着噼里啪啦又连放了一连串小爆竹,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涌到大厅来瞧热闹。
  刘正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这半辈子‘浪’迹江湖,早已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我‘门’下弟子如果愿意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了。”说着又是一揖。
  场上群雄虽是对刘正风退出江湖一事各怀心事,但见他心里已决,纷纷道贺。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让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之中。
  群雄一见,皆尽骇异,自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的声音中听来,这口剑显是砍金断‘玉’的利器,以手劲折断一口寻常钢剑,以刘正风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折断一口宝剑,则手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刘正风微微一惊,只见四个黄衫大汉走进‘门’来,左右一站,然后一个身材甚高的汉子举着一面宝光灿烂的锦旗走了进来,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之命,请刘师叔金盆洗手之事暂行押后”。
  刘正风脸上微微变‘色’,心道:“怪不得五岳剑派只有嵩山派一直未有人到,原来左冷禅竟要阻我金盆洗手,难道左冷禅已知道我的事了?今日若洗手不成,怕是再无机会”。
  心中定下主意,于是正‘色’说道:“五岳结盟,本为攻守互助,维护武林正义。刘某金盆洗手,只是个人‘私’事,不受五岳令旗约束,恕不从命”。说着又伸出手去。
  那高大汉子身形一晃,拦在金盆前面,右手高举令旗,冷笑道:“刘师叔且慢,弟子来时师尊说得明白,若是刘师叔不奉号令,便是自绝于五岳剑派,即刻斩杀”。
  这话说得太重,堂人众人一齐变‘色’。刘正风心头火起,冷笑道:“就凭你们,杀得了刘某?”。堂外一声长笑,道:“若是再加上我们,如何?”。
  说着,屋外大步走进一胖二瘦三个黄衣汉子,厅中有认得的,登时认出这三人是嵩山派掌‘门’人的师弟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不少人暗暗想道:“嵩山派此次高手尽出,看来此事已不可善了”。
  定逸师太脾气火爆,见此情形怒道:“丁勉,嵩山派怎么如此仗势欺人?就算五岳各派‘门’中的事,盟主也管它不得,刘师弟洗手归隐,更是他个人‘私’事,左冷禅管得未免太宽了”。
  旁边众人听了议论纷纷,都觉嵩山派这一次的确过份。丁勉眼见群雄汹汹,叹了口气道:“刘正风,我本想给你个机会悬崖勒马,所以才没有说出你心中的‘阴’谋,看来你是死不悔悟了”。说着,丁勉游目四顾,扬声说道:“各位,你们不知刘正风的鬼蜮伎俩。我嵩山派左师兄却探得明白,刘正风这件大‘阴’谋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计其数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会大受毒害。”。
  岳不群在旁冷眼旁观,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听了这惊人之语,也觉得实实有些夸大其辞,忍不住道:”丁师兄,刘师兄为人正直,江湖同道都敬仰得很,这件事是不是左盟主误听人言……”
  丁勉抬手道:“岳掌‘门’不必多言。”岳不群言语一窒,脸上微有愠‘色’,丁勉也不理他,向刘正风厉声道:“刘正风,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你和魔教中人暗中有甚么勾结?设下了甚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众人一听,哄地一声都耸然动容,魔教和白道群雄势不两立,结仇已逾数百年,缠斗不休,一提到魔教,无不切齿痛恨。听说刘正风与魔教勾结,对他同情之心顿时大减。
  陆柏在旁大喝道:“刘正风,你敢说不识得魔教长老曲洋?”
  刘正风神‘色’木然,缓缓走回桌旁,右手提起酒壶,自已斟了一杯酒。此时室内室外鸦雀无声,只听得酒水淋漓,倾入杯中,一滴都不曾溅到杯外。然后轻轻坐下,举起杯来,就‘唇’一饮而尽。举手之际,绸衫衣袖笔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动,足见胆‘色’。
  定逸见他模样,心中不忍,这老尼脾气虽然火爆,心肠却好,说道:“刘师弟识的魔教中人也不算什么,咱们行走江湖,偶然与人结识,事后才知是魔教中人也是有的,只要刘师弟立即声明与那魔教曲洋划地绝‘交’,日后有机会见了他便取了他‘性’命,那么大家仍是好朋友”。
  刘正风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凄凉的笑容,说道:“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我和曲大哥相‘交’,只是研讨音律。二人相见,总是琴箫相和,武功一道,从来不谈。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众人听说他竟是因为音乐才于魔教曲洋结‘交’,而且态度诚恳,不似作伪,想想江湖中奇行异士颇多,刘正风由**而和曲洋相结‘交’,自也大有可能。有那读过书的,想起高山流水的故事,那相识的两人一个樵夫、一个名士,论起身份地位来也是极不般配,刘正风此举倒大有古风。
  费彬此时才咳了一声道:“我等来时左盟主说得明白,刘师兄若肯杀了曲洋,表明心迹,五岳剑派仍当你是自家兄弟”。
  刘正风幽幽地道:“魔教和我侠义道百余年来争斗仇杀,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之不尽。刘某只盼退出这腥风血雨的斗殴,从此归老林泉,吹箫课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这也不能么?”
  丁勉听了,怒道:“魔教包藏祸心,种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
  正在丁勉提声高喝之时,忽听‘门’外又是一阵礼炮轰鸣,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圣旨道,刘正风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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