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龙岭

  见静海被怼的说不出话,我乐不可支。
  老和尚早年间显赫一时,这么多年下来,更是自诩人老成精,瞎话顺口拈来,看谁都像二傻子。
  可他是没想到,沈三虽然是个普通人,也没多少见识,但架不住他孙子是老滑头!
  就算是静海,和老滑头直面交锋,也未必就能以鬼身在老滑头手上讨到便宜。沈三虽然弄不了他,但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他糊弄的。
  沈三也不是一味想把静海得罪死,眼神一闪,探头望着下方喃喃道:
  “不知道几百年后,这无终仙树是不是还能再开花结果。”
  静海闷哼一声:“就算还能结果,你也看不到了。”
  沈三说:“无终仙树……就算真是仙树,吃了仙果能长生不死,活那么久,真有意思吗?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老死、病死,一人独活,那到底是福,还是祸?”
  静海本来还想反口报复他,听他这两句话,先是一呆,随即竟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见沈三转脸之间,眼神微微闪烁,我心中猛一凛然。
  他这哪是一时感慨,分明就是通过所经历的事,综合各种细节,隐约猜到了静海非一般的身份。明着是说‘仙树’,实际是在转移静海注意力的同时,还拿话挤兑静海。
  他未必就真想到静海的真实身份是谁,但单是自我防御的这份精明,已然不输于老滑头了……
  见我埋头观察洞口痕迹,沈三说:
  “怪不得您要把那独眼龙……独眼蛆引上来,敢情您知道那小兄弟有和它周旋的能耐啊。”
  我再一次无言以对。
  我用话把张旭所化的‘独眼蛆’引上来,就是脱口而言,根本就只想保命,没经脑子。就连傻闺女的安危,也是事后才想到的。
  好在傻闺女平安无事,沈三却又哪里知道,真正有本事和‘独眼蛆’周旋的,是一个在他看来‘不存在’的人。
  静海在洞口张望了一阵,又看了傻闺女一眼,嘴角耷拉的说道:
  “换了是咱家,见妖物来袭,必定第一时间推一个挡箭牌出去。再借机利用绳技,迅速逃离险地。除此之外,断无活路。那老小子……可真是好手段、好狠的心啊。”
  我听得不明觉厉,他口中的挡箭牌,只能是傻闺女了。他所说的‘逃生方法’,似乎也只是唯一的法子。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傻闺女,我为了保命,一句话差点害死她。
  可我又能真怪老滑头吗?换了我是老滑头,面对那种情形,又会怎么做?
  静海忽然冲我嘿嘿一笑:“蠢货就是蠢货,又想多了吧?”
  我皱眉:“我特么就弄不明白,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是真想不明白,俩人本来相处的算是不错,怎么着现在张口闭口我就是蠢货了?
  静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你真以为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把那独眼蛆诳上来?呵,别‘自作多情’了。就算你一句话不说,那独眼蛆也不会把你我当成第一目标的。”
  “为什么?”我奇道。最主要是因为,我知道老和尚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撒谎的。
  静海干笑道:“一朝成龙,自然是要一飞冲天的。不向上,难道还往地下钻?那不真成蛆了?还有……”
  他抬手向我胸前指了指:“咱家是不是跟你说过,和你身上的如意钩同出一路的那枚分水擒虎珠,非是凶焰滔天、霸气凛然的人,是不能够镇得住的?那老小子,毒是够毒,但还不够凶。
  他自身的气焰,根本遮蔽不了分水擒虎珠的气势。要知道妖物内丹,本就比天灵地宝还要吸引它们的同类。那独眼蛆初化为……蛆,可还不是真龙呢。想要更上一层楼,那还不急于‘进补’?”
  我听他说的有理,可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宽我的心?”
  静海翻了个白眼:“说你蠢就是蠢,真话假话都分不出,那你还活个什么劲?”
  “你聪明!就你聪明!”
  我不耐烦跟他争纠智商问题,最后看了洞中‘仙树’一眼,也没心思再追寻这树的来历,只招呼沈三,带着傻闺女沿来路爬了出去。
  重见天光,虽是暗夜中飘零细雨,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三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朝旁边努了努嘴。
  原来傻闺女吃得饱了,随着爬出洞口后,也没起身,直接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在山洞里难判定时间,只大概想到,这一番折腾,至少已经过了一整天。
  沈三说:人身都是肉长的,虽然不饿,可也是真累得不行了。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阵。
  听他一提,我也才感到疲惫不堪。虽然担心瞎子那头的进展,也只能先调整生息。
  沈三说他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处能容身的所在能够遮风避雨。
  他是本地土著,我自然听他的。
  可是背着傻闺女,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下来愣愣的看着他。
  沈三有所察觉,回过头问:“咋不走了?”
  我问:“你说的那地方……是山洞还是什么?”
  “不是山洞。”沈三手指前方:“翻过前边的山头,有一座庙。我们镇上那些猎户,还有走山的参客,错过宿头就都在那儿落脚。”
  我心里一咯噔,心说这段路多半是白走了。
  我到底还是没忘了,沈三和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按他的逻辑,他还‘活在’一百年以前,那时候存在的庙宇,历经百年,恐怕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沈三哪知道我的想法,催促我说:“别愣着了,你瞅这雨,越来越大,咱们倒还没什么,这傻丫头就是裹着你那没棉花的破‘袄’,她那身子骨能受得住寒吗?快走吧,那地儿不远,从咱脚底下开始算,也就七八里地。”
  他说的是事实,青龙山的背面虽然四季常青,但到底还是气温偏寒。傻闺女以前能经的住环境摧残,那是受了太多的罪,皮实了。现在她吃的饱了,又算是有了‘依托’,多半是再遭不起罪了。
  “那庙是什么人造的?是石垒土砌,还是木头屋子?”我边走边问。
  “半石头半木头的。”沈三加紧了脚步,“啧,爷,我咋觉得你这会儿变得磨磨唧唧的呢?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咋地?我说实话,我是不大待见那位佛爷……也不是不待见,就是觉得他不实在。可您是实在人,汤爷对我恩重如山,您和他老人家有交情,我还能害你咋地?那我成什么了?”
  说话间,他已经率先登上了山岗,一手遮阳棚挡雨,一手斜指着下方:
  “马上到了,这都看见影了。您瞅,这下头就是飞龙岭,那飞龙庙,就在山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