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谁的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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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强和张志东走在路上。
方老和张志东同一个单位。不过两人要说很熟也没有，反正单位里把方老当菩萨供着，张志东心里也是把人家当菩萨供着。表面的尊重当然有，但是对人家方老天天摆弄那些发黄的书籍和纸片明显不以为然。
虽然都是混围棋的。张大记者自诩是新潮青年，当然要紧跟“世界先进技术”。在他看来，如果方老是研究“棋经十三篇”之类的东西还说得过去，这样的东西还比较玄乎，显得比较有档次。你说你年龄那么大了，天天跑乡下研究那些围棋野史有什么意思。在乡下找到张古棋谱还高兴得什么似的。就算是那个乡里的棋王下的又怎么样？摆上两子能赢我吗？
这个话张志东当然不会跟李小强说。边上的怎么说也号称“古棋传人”，所以张志东纯属没话找话：
“小强，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以前的事？还有，你现在不是要天天学习吗，明天还有比赛呢，我怎么觉得你把拜访方老比明天的比赛还看重？”
李小强白他一眼，心里暗暗鄙视：
“你丫还当什么记者。当记者你丫也就能混混围棋。包装，包装你懂吗？你要是去混娱乐圈，早就被人轰得渣都不剩。”
李小强现在当然要想办法包装自己。顶着个古棋传人的名头，现在年龄小当然无所谓。什么东西都可以借口说自己年龄小不知dào。可是，长大了呢？更可怕的是，万一自己真的在围棋界闯出一点名堂呢？要是别人问你一些中国古棋的问题，你一问三不知怎么办？岂不是影响自己光荣正确的形象。
对中国古棋李小强当然也算一知半解，要应付张志东这样的小白记者当然没问题。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所以李小强决定在这方面加强自己的“修养”。
可是这样的修养不是那么好加强的。李小强前世就一理工生，用理工生的那套去研究围棋。反正老是得出一些很奇葩的结论，所以要找个高人帮自己纠正纠正。
李小强一直认为。中国古棋的研究有些太乱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没人重视，没用的东西倒是让人津津乐道。
张志东见李小强一直没有开口，开口询问：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烂柯。”
张志东奇怪的看了李小强一眼。搞不清楚李小强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别的不一定清楚，围棋烂柯的传说张大记者肯定知dào。烂柯差不多就是围棋的一个别名。讲的是一小孩，上山砍柴。见两老头在下围棋，等棋下完后，发xiàn
自己砍柴用的斧柄居然烂了。才知dào
自己遇到了神仙。这个故事大致是形容围棋容易让人着迷。除了这个，李小强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意义。
“张大记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编这个烂柯传说的作者什么意思。他就不怕人家小孩的妈妈着急吗？”
张大记者目瞪口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哈哈哈”
“他这个故事不就是和我这句话一样没有营养吗？”
张志东脸色一正，准bèi
教育一下李小强。让他知dào
烂柯传说的伟大意义，不过仔细想想，意义是有那么一点点。意义和这个故事的流传度实在是不成比例。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国宋朝的那个遇仙图你知dào
吧？”
张志东不知dào
自己今天是运气好还是李小强改了性子。反正李小强今天问的两个问题自己正巧都知dào。于是眉飞色舞，开始滔滔不绝：
“这个我当然知dào
……”
这个故事也流传很广。讲宋朝某国手。一次在某客栈，居然碰到两女人在下围棋盲棋。这位国手大惊，连忙记下棋谱。发xiàn
招法精妙，知dào
自己遇到神仙了。于是精研这张棋谱。居然实力大进。这张棋谱在历史上还很有名，金老爷子的笑傲江湖中。向问天为了救任我行，找一张棋谱贿赂看牢的黑白子。用的就是这张棋谱。
在李小强看来，这样的故事连八卦都算不上。更像是恶趣味。很简单的推理，这个故事肯定是假的，这张棋谱肯定是有人伪造的。伪造的人多半还是这位国手的仇家。大家想想。为什么要说这位国手碰到的是两个女人呢？在这个故事里，这两个女人算是这位国手的师傅吧。所以这个故事多半就是讽刺这位国手：
“你的功夫是你师娘教的吧？”
从这一点来说，这个故事还是有一点冷幽默的。
中国古棋留下来的东西，好东西有，神神叨叨的东西也很多。
好东西是“围棋十诀”“棋经十三篇”之类的东西。围棋本来就是一种战略性游戏。在围棋中总结出这些东西不奇怪。不过就是这些好东西，常常也故弄玄虚，搞得莫名其妙。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围棋的九品制，按道理来说应该等级森严吧。他是学那个年代的九品中正制搞出来的。现在台湾还在用这一套。每一品都有一个名字，有名字本来没有什么。不过那些名字也太文艺了一点，一般人真的分不清哪一品就高一点。
正常我们理解，一品“入神”最高，中间什么“具体”“通幽”一直到九品“守拙”。
李小强在前世还真的就看过一篇论文。论文好像就是一位台湾棋友写的。他在论文里论证，应该是九品守拙最高，一品入神最低。说得还真有道理，分析得还像那么回事。
比如“入神”，他说入神那就是一个初学者，你以前不懂围棋吧，你现在刚学会了吧，围棋是不是很有魅力，你“入神”了吧。那守拙就更简单，参照李石佛。
像这样的东西都可以倒过来解读。可见围棋被我们的老祖宗搞得有多玄。
在这方面，日本的情况就简单多了。如果说中国古棋像一篇美文或者朦胧诗。那日本古棋就像是一篇通俗。
通俗是通俗。可是好kàn
啊，过瘾啊。
他们古代就4大门派，就是本因坊家，井上家，安井家，林家，四大门派为一个“棋所”斗来斗去。一部围棋历史就像一个江湖，文化是没有什么文化，耳朵红一下就大呼小叫。还弄出个“耳赤之妙手”。不过里面总有刀光剑影吧，总有合纵连横吧。总有快意恩仇吧。
叫大家选，选哪个？李小强要不是古棋传人的话，他肯定也选日本古棋。
李小强为什么要去拜访一下人家方老。那是因为方老是研究明，清围棋的专家。在那个年代，中国古棋竞技水平到了一个高峰不说。棋坛也有点江湖的样子，比如明代就有三大门派。他们争霸天下也有很多故事。这个好玩，李小强喜欢。
李小强和张志东来到方老家里。方老很热情，亲自出来迎接。李小强仔细观察了一下方老，年近60。皮肤黝黑，像个干巴巴的老头。不过声音洪亮，显得很有精神。不过第一句话就吓了一跳：
“小强是赣源人吧，赣源好。以前赣源就出过一个围棋宗师。好好加油，以后你也成为一代宗师，哈哈。”
李小强看了张志东一眼，心说你没有带错门吧。这个人是方老吗？不是什么伪专家吧。我虽然是半吊子。不过我们家乡有没有围棋宗师我还是知dào
的。我怎么就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呀。
李小强这个半吊子不知dào
，张志东这个小白更不知dào。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
方老没有一点专家的架子，笑嘻嘻的看着李小强：
“小张不知dào
可以理解。你这个古棋传人也不知dào？呵呵。”
本来不知dào
也没有什么。不过李小强想到自己居然要和张志东这个小白并列。连忙开动脑筋搜索，突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
“您是说，新安派……”
方老哈哈大笑：
“对对，就是新安派的祖师爷，哈哈。我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风景真漂亮。”
李小强松一口气。新安派自己知dào
，可什么祖师爷自己是真不知dào。
明代中国围棋有三大门派。就是所谓的永嘉派，京师派和新安派。差不多都是以地域划分。永嘉就是现在以温州为中心，京师自然就是现在的京城，新安就是皖省的古徽州。古徽州包括了现在赣源的部分区域。方老去过的那个地方，就是号称“中国最美乡村”的那个地方。以前是古徽州的一部分。
所以说，什么文化都是有用的。李小强就是用自己的文化蒙对了一次。
方老显得谈兴很浓，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李小强在边上暗暗佩服，要知dào
，那个年代的围棋史根本没有形成什么系统，差不多都是零零碎碎散落在民间。在方老嘴里，就好像一副完整的画卷展现在李小强面前。很多故事李小强根本闻所未闻。
李小强晚明以后的围棋知识知dào
得多一点。前期就了解不多，只是偶而能搭上一两句，张大记者干脆就口都开不了。不过也听得津津有味。
李小强听方老摆龙门阵摆了快10分钟，终于听到一个自己好像还有点印象的名字，忍不住脱口而出：
“李釜！”
方老停了下来，惊喜的问：
“小强也知dào
李釜？”
李小强脸一红。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绝对不是自己对李釜有多熟悉。完全就是自己在方老面前太自卑，在方老面前自己就像一个文盲。就好像韦小宝看到“四十二章经”时的样子，发xiàn
自己5个字里居然认识3个字，当然忍不住叫了起来。
不过必须实话实说，李小强对李釜李大魔头的事迹还是知dào
一点。说来惭愧，自己知dào
李釜最开始并不是因为他的棋手身份，他的围棋国手身份。李釜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李小强对一位棋手去当锦衣卫非常好奇，于是就留意上了。慢慢收集一些信息，才发xiàn
自己的这个本家好像非常厉害。有一段时间天下无dí。
八卦这种东西好吧，哪怕李小强自诩是一位真zhèng
的棋迷。他要了解一些围棋知识，还是要从八卦开始。
方老谈兴不减。慢慢说到过百龄，慢慢说到黄施范，李小强才能接上口。
当天在方老家，一位真zhèng
的专家，一个半吊子，一个小白。谈得那叫兴高采烈，谈得那叫惊天动地。
当然第2天还有比赛，不可能谈太久，事实上，中国古棋一天也谈不完。
离开方老家。张志东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兴奋得连第2天的比赛都顾不上：
“小强，你这个想法是真的吗？你这个构思真巧妙啊。”
“那是当然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做这件事难度太大，可能10年8年都不一定做得成。”
张志东向他老人家保证，这个事情，自己还真的希望能够做个10年8年。甚至，做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这样的话，我和那个女孩……”
是的。李小强把中国版棋魂的初步构思说了出来。
里面当然有玄幻，这样的东西对李小强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可对张志东来说呢？是不是“构思巧妙”。
日版棋魂以画面精美，以它特有的日本动漫味道成为经典。李小强知dào
，有些味道是学不来的。所以。李小强就想以故事取胜。
李小强坚信，哪怕没有棋盘，围棋还是很有味道的，是可以讲出好听的故事的。
故事要好听。什么烂柯，什么遇仙肯定不够。他必须通俗，必须江湖。必须八卦。
这才是李小强找人家方老的真zhèng
目的，自己的构思必须在围棋江湖中吸取养分。
李小强更相信，不管是江湖也好，八卦也好，只要构思巧妙，那么围棋的高贵典雅，围棋的淡然从容，围棋的神mì
莫测，围棋的魅力一定无法阻挡。
只有做到这些，才能和正版棋魂抗衡。
“梅泽由香里，嘿嘿，你还有机会成为围棋界第1美女吗？”
李小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张志东依然很亢奋，依然在那滔滔不绝：
“小强，刚才方老问你“天龙图序”的事……”
李小强脸一红，这就是自己要落荒而逃的原因。在人家方老这种真zhèng
的行家面前，自己这点东西当然不够看。
“上辈子学的是理工科，那这辈子是不是去弄个文史科的文凭。最起码也能向妈妈胡老师交差……”
李小强一路胡思乱想。
正题终于转到马上要举行的比赛。张大记者终于觉得自己要做点正事。
“小强，你昨天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那么极端的战法呢？”
“我说是因为我内心的恐惧，你相信吗？”
“恐惧？就因为恐惧才去屠人家的大龙？”
是啊，这个想法很反常吗？面对一个强dà
到让自己绝望的对手，不用暴力反抗行吗？没有暴力，那么多“农民起义”是怎么发生的呢？
“那第2盘呢？你准bèi
用什么办法，能够先透露一下吗？”
“第2盘……”
是啊，第2盘要这么下呢？要说自己开始也是有准bèi
的。当然这个准bèi
的前提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赢棋。
“极端主义战法”可不仅仅是屠龙一种。还可以采用极端治孤法。也就是想办法把一块孤棋交给你，让你来杀。你能杀你赢，如果被我活了……那就不好意思。这也就是俗称的“赌大龙”。本来李小强是准bèi
这样下的，一盘用一种办法。
可是，现在呢？
现在自己居然赢了，更重yào
的是，李小强发xiàn
自己开始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自己一直把马小飞当成他的巅峰期在评判他的实力。
自己现在不如他那是肯定的，办法也是肯定要想的。
可是，要怎么构思呢……
“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就不能说说吗？
“哈哈，第2盘的关键不是我想怎么下。在我看来，应该是马老师会怎么下吧。他会采用什么办法来教xùn
我呢？我想，他肯定要想一点特别的办法吧。一般的思路，他可以确定能稳赢我吗？”
李小强步伐加快，坚定有力。
张志东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在那嘟嘟囔囔：
“狂妄，你就在那狂妄自大吧！人家对付你还需yào
用特别的东西吗？可是，难道，真的不需yào
吗……”
“马老师，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盘一定有与众不同的东西。我真的很期待，我准bèi
着在里面吸取养分呢。您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李小强的想法有道理吗？他真的是狂妄自大吗？谁知dào
呢？
中国首届围棋天元赛半决赛。
李小强VS马小飞，首盘李小强1比0领先。第2盘有没有一点决赛的气氛呢？
两人回到驻地，李小强开始了自己的备战。
比赛当天一大早，李小强准时醒来，精神很好。他哪里都没有去，不想受到外界的干扰。
事实上李小强这样做是对的。
不管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至少表面上看来，马小飞算不算是背水一战呢。
所有的人都兴致勃勃的准bèi
围观。哪怕和马小飞最不“对付”的刘大锤，都隐隐为马小飞担心。
李小强静静的坐在房间里。
“这个时候，马老师在做什么呢？”
李小强平静的走上了赛场。
今天，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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