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留你全尸
逍遥王旁若无人,他一撩袍摆,挨着古绯坐下,末了还从古绯手里接过酒盏,想都不想一口饮尽。
整个宴厅之中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刺一样地看过来,其中尤以墨卿歌最为恼恨,想来最开始逍遥王看中的是她,为此还引见婉妃给她认识,可当圣师之名落到古绯身上,所有的一切在墨卿歌眼里便不一样了。
她在案几下的手死死捏紧,只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当众撕烂古绯那副清冷面孔,可她晓得,这会她不但不能,且还要尽量让古绯在这春意行苑多呆几天。
“哈哈……”明月倏地大笑起来,他单手一拍自己膝,就笑道,“逍遥王如此随性,倒不知古圣师是如何作想的?”
话落,逍遥王也转头看向古绯,薄唇上翘,带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甚至他还伸手轻佻地掠起古绯鬓角青丝,“阿绯,就告sù
他们,你是如何作想本王的?”
古绯眼皮都不抬一下,尽管逍遥王不管是动作还是言语都如此孟浪,且刚才他一坐下,隐晦地朝她做了个手势,她便晓得今日这个“逍遥王”是尤湖,而非殷九狐。
不管是明的暗的,她都已经注定是站在逍遥王这边的,没道理又另投高枝。可同样,眼下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将明月给得罪了。
是以。她微微欠身,“逍遥王爷与小女子有数次救命之恩,一个位置而已,小女子让位又何妨?大殿下同样援手过小女子,日后有用的着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自然不会推辞。”
一番话说的是谁也不得罪,可殊不知这样的话压根就让尤湖和明月不满yì。
尤湖狭长的凤眸一挑。带起深邃的色泽,绯色广袖拂动。他坐直身体,离古绯有一拳的距离,倒正儿八经起来了。
明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古绯一眼,按下这话暂且不提。只重新端起酒盏,继xù
刚才第一盏未饮的酒。
古绯瞅着面前新添上来的杯盏,自己刚才那已经碰过了的盏,却被捏在尤湖手里,半点没提给她的意思。
这种世家后辈的宴,无非便是靡靡丝乐诗词歌赋一番,纵使是大皇子设的宴也不例外。
没饮几盏酒,当即就有容貌出众的姑娘从案几后走到场中,遣人抱来古琴。只笑着说助兴献丑之类的,叮叮咚咚地弹奏了起来。
古绯对乐赋并不太懂,虽觉得那姑娘弹的好。可具体好在哪,她却说不上来。
“那是尚书之女,起先颇得兰后欢喜,曾放言,大皇子正妃位置她志在必得。”
耳边响起尤湖低低地声音,古绯细细地打量了那女子容貌。若没有墨卿歌在那比着,也确实是不错。
“大善!”琴声及尾。恍若天籁缓缓消音,对面响起赞叹之声,紧接着是一身穿月白斜襟山水刺绣长袍的男子站了起来,“姑娘琴技了得,在下愿赋诗一首送姑娘。”
尚书之女矜持笑笑,款款起身,裙摆皱褶延展,她怀抱古琴,犹如半遮面,我见犹怜的很。
尤湖嗤笑了声,他瞥了眼古绯,见她看地认真,忍不住又道,“那是兰家远房后生,也算兰后侄子,纨绔子弟一个,腹中尽是草包,若论风月倒是老手。”
古绯眉心一拢,这当,那男子摇头晃脑,果真当场还作了首诗出来,古绯反复咀嚼了几遍,没听出好坏来,她遂转头问道,“我瞧着那诗好像还不错。”
尤湖哑然失笑,古绯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即便这会也一样,偏生他瞧着她那小表情,觉得娇憨的紧,心尖子轻痒起来,微微凑头过去靠近了,近乎呢喃地道,“嗯,姑娘喜欢?那小生每日都为姑娘作上五首十首的?保管比他那还好。”
古绯眉心一跳,淡漠地移开视线,继xù
看旁人的各施手段。
这边名门姑娘大多上场了后,对面的男宾也不甘示弱,有那等当场舞剑助酒兴的,也有当场寻了好玩的域外乐子,比如一官宦子弟今日带来了一西域男伶,那男伶穿着轻薄纱衣,金黄色的长发不束而散,蓝宝石的眸子,鼻挺眉高,很是英俊,且还赤脚入场,脚踝戴着黄豆大小的银铃,走动间,不仅纱衣飞舞如仙,还有叮咚好听的脆响。
场中很多人眼都看直了,有那等姑娘当场不好意思就红了面颊,将头瞥向一边的,只因那纱衣太过薄,朦胧可辨身体某些羞耻部位。
那西域男子乐声一起,就跳了起来,明明是高大的男子,却硬舞的比女儿家还柔软,加之迥异于大殷中原的面孔,道真是别有风味。
古绯不似寻常姑娘,她从头看至尾,还津津有味,只谁也不知,她脑子却在想着,兴许下次制墨,可以弄个这种西域人模样的墨模来,想必制靛蓝墨颜色最合适。
尤湖只当她是好奇了,但多多少少对她这样眼都不眨地看旁的男子,还是有点吃味,瞅着没人注意,他借用长袖遮掩,一把伸手过去,就捉住古绯放在膝盖上的手,且硬是掰开她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卡进去,紧紧的五指相扣了,他才满yì
地另一手撑下颌,看起那西域男子跳舞。
古绯身子有僵,她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抽出来,又不敢有大动作,只得转头凶巴巴地瞪了尤湖一眼。
殊不知,他两人这般小动作早被明月和一边的墨卿歌瞧在了眼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明月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盏,墨卿歌手中的帕子终于被搅烂。
那当正是西域男伶舞到兴致处,明月也没惊动他人,自己放下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处理一下酒盏碎渣和手。
那男伶蓝色眸子一转,身上纱衣划过一圈,就猛地蹿到古绯面前,汪蓝若海的色泽纯粹到让人心醉,他看了古绯一眼,然后从古绯面前过,蹿到第二位姑娘面前,一直到墨卿歌面前之时停顿的时间最久,随后又回到了古绯了面前,居高临下地对古绯伸出了一只手,呈相邀状。
古绯娥眉一皱,那名官宦子弟笑了声,“他这是在邀请古圣师共舞。”
见所有的人都看向他,那名男子下颌一扬,继xù
道,“此男伶在西域可是大名鼎鼎,如今也不过在在下府上暂住几日而已,今日这舞一完,便会回西域去,往日就曾听说西域那边,若是看中谁,便可上前一邀共舞,对方若是拒绝的话,那对西域人来说,可是莫大的侮辱,决斗亦不为过。”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又转到古绯身上,或带讥诮或好笑,总归都是副看好戏的神色。
需知,伶妓在大殷那是堪比风月姑娘的存zài
,今日当着大皇子的面,还有诸多贵人的面,古绯若是应了,那便相当于自甘下贱,低了身份取乐众人,若不应,对方可是都将后路给整个断去,端的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明月并未吭声,他垂着眼为自己斟满酒,余光却在看逍遥王。
尤湖嘴角含笑,他姿势都没变一下,可若是尤二在这,便能瞧出那凤眸虚掩下的厉色早浓如阴云。
古绯这下才从尤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连手背都还带着他的余温,她就那么双手推开案几,将自己不良于|行地双手暴露人前,勾起嘴角自晒道,“怕是要辜负这位公子的美意了,小女子如此残躯,竟也能入眼。”
话里的嘲讽之意明显地让人像被狠狠地扇了耳光一般响亮,连带明月看了那官宦子弟一眼,脸色也不好kàn
起来。
那官宦弟子一怔,显然他是真不了解古绯的情形,也忘了这点,才犯下这等小错。
岂知,那西域男伶停在古绯面前的手未移半分,纱衣晃动,飘过古绯的眼,他摇头示意不碍事,居然就那么攀上古绯的轮椅扶手,轻轻一带,就将人拉至场中。
古绯神色一凛,眸带锐利地扫了那官宦子弟一眼,不想见他也一副皱眉不解的神色,她心头微动,手不自觉就放到了扶手上,可谁想,指尖碰触到温软——
一双不是她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
这念头倏起,电光火石之间,她耳边听到咔咔的弹射轻响,数道冷冽寒光就从她轮椅扶手和轮子嗖嗖射了出去,多数朝着逍遥王的方向。
点漆黑瞳骤然紧缩成针尖,似乎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古绯只能看到周围人的惊慌失措,以及尤湖波澜不惊,他甚至动也不动,就那么云淡风轻地坐在那,任凭寒光利刃及体。
“嘭!”
案几翻倒,嗡嗡几声,那几道利刃刚好插在案几上,入木三分,骇人非常。
“啊,有刺客!”
“来人啦,救驾……”
“抓住她……”
整个宴厅瞬间吵闹非常,立马就有几队带刀侍卫铿锵进来,古绯一眨眼,她猛地拔下髻上乌金黑曜石卧狐簪,飞快地刺向西域男伶还放在扶手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噗嗤——”鲜血飞溅,染上她素白的脸和粉唇,她抬头看向男伶,眉目起乖戾,声音却清透而远的问道,“谁指使你的?说了,留你全尸!”(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