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墓园园主
今天给老太太火化可是免费的,火葬场厂长都说了,本厂自从开门营业以来,这是第一次免费火化!我还得当成正经事儿来办。
清城的火葬场坐落在九蹬山后山,就是我下班回家常走的那条近道,沿着十字路口一直向山里走,四里多路远。清城为了宣传本城旅游城市形象,管理者把“清城火葬场”改成了“九蹬墓园”,名字很雅致,但性质是一样的,都是火化人的地方。不过功能却增加的很多:有停尸灵堂,骨灰寄存堂、十二生肖轮回堂、告别仪式大厅,最主要的是有焚尸间和墓地。这种地方我一年也来不了几回,不过印象倒是深刻。
“黄泉路”是一直向山里延伸的上坡路,现在刚下完雪,路很滑。我裹紧羽绒服,把眼镜压的很低,眼睛只顶着地面,一路向山上走去。
都说凌晨四五点钟是野鬼游魂们“归家”的时间,估计在那个世界此时相当于黄昏,扶老携少,一波波从外面尽兴而归。所以这个时候走在“黄泉路”上多少有种“拥挤感”。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这冷清的路,黎明前的暗夜,零星的灯火,和脚下“嘎吱”〖%
M.35ww.的踏雪声音一起把我几乎淹没了。可是心里还是想着一些我所知dào
的“鬼事”来。人的大脑细胞是最为奇妙的,在越是紧张时候它越是活跃,以至于心里所想的变幻成眼睛所看的、耳朵所听到的,或是神经所感应到的。
正然走着,自山上突然跑下来一只黑影,速度奇快。我是看不到的,因为一直在低头走路,听者踏雪声音,想着离奇故事,所以那东西在即将撞倒我身上的时候我才陡然大惊!耳轮中只听“嗷!”的一声,一只黄色身影从我身边飞过去,而我则更是魂飞天外,一声大叫,便把自己摔了出去,狼狈不堪!
您有把自己“摔”出五米远的经lì
么?什么感觉?告sù
你吧:一口气没上来,好悬没把心吐出来!我倒在地上来不及喘息一下便回头看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很他妈的平常一条大黄狗!
“黄泉路”上碰黄狗,我这心里可是惊恐不已,心下想到:这有什么“说道”么?脑海里马上浮现出“百度”的影像,可是我脑子并不好用,什么也“百”不出来。坐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小心地拍打着身上的雪,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吧!狗把你撞翻了你还能追上去咬狗一口么?
终于走到了墓园门口,天色渐亮,墓园里面所有房间都黑漆的不见半点亮光,唯有小停车场上的两盏昏黄的路灯在亮着。墓园门前是两只石头狮子,威武不可侵犯。我想这东西白天看着活人进去,晚上数着鬼魂出去,这一进一出,天壤之别!
墓园寂静,山风飒飒。黎明时分墓园里更是冷清,抬头望着远处,这片山里连成片的全是墓碑,从上到下一共有四大片,每片足有五百多个墓碑,如同进了“碑林”一般,唯有几处小楼是给活人住的。心下不仅感叹:都说人生后花园,这“花园”可真是轻易不能来啊!
回头再看就是电厂恢弘的厂房,三只高耸的烟囱“汩汩”冒着白烟,凉水塔的水雾更是满天弥漫,高压输电线割破冷风发出“滋滋”的声音。我的心抖了一下:只身闯“鬼域”,我的胆子足够大!
“干什么呢?”
正当我回头之际,突然一声问话凭空而来!我心里发毛,知dào
坏事了,这地方不能轻易“回头”啊!师傅的教诲我全然忘记了。我转过身来(不敢再回过头,怕把肩膀上另一盏灯给弄灭了!),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波司登羽绒服的中年人站在我面前。
“等人!”我胡乱地说了句话。
“等谁啊?今儿早可没有出殡的!”
那人的声音十分“沉”,就像口里面含着漱口水一样。
“你是谁?”我轻声问道。
那人看了看我,没搭理我就转身走向灵堂方向。
我还真是蒙了!灵堂那边就是成片的“碑林”的边缘,那人竟然没有回灵堂,而是拐向第二区墓地扬长而去。
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妈的,今天可是真邪性了!上山被狗给撞翻了,进了墓园被“鬼”给玩了!我咽了口吐沫,心里把姜八绺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墓地里突然传来“铛、铛”敲击石头的声音,就在刚才那人消失的地方。由于墓碑太多,那人的人影都不见,我只能站在“仙鹤堂”房山避避风,从怀里取出一支烟点上,边抽烟边循着那“铛、铛”声音。
那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我壮着胆子走到墓地边缘,伸长脖子向里面看。我知dào
偷看人家隐私是不好的习惯,尤其这里的“住户”挨得这么近,一个不小心会冲撞了别人的。我退回房山,看看表,刚好五点钟整。
声音消失了,那人从一块墓碑后面转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支锤子和凿子。我内心更是忐忑,因为不知dào
他是谁,在干什么。但是心里并不那么恐惧了:他会说话,定然是人而非“鬼”!
那人走到我前面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我连忙拿出一支香烟递给她:“辛苦了!起得这么早?”
我好像想起了“小沈阳”说的一段笑话,说是半夜三更从坟里出来拿凿子改墓碑上名字的错字之类的。我靠,该不是刚才他给人改错字去了吧?
“现在人都太懒了!自己亲人的墓合葬,还要外人把墓刨开!”那人苍老的声音说道。
我心下了然,窃笑了一声:自己又吓唬自己一把!
“哦!您是……”
“鄙人姓张,都叫我园主!”
张,园主?墓园园主?那岂不是火葬场的厂长么?可真够敬业的!
“这活不用你亲自……下手吧?”我问道。
张园主“嘿嘿”笑道:我不下手谁下手?我是园主!凡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动!就连后面厕所里面的大粪都得归我管,我不让掏谁也不能动!
您权利可真够大的!我心下赞叹到。
“小兄弟你是送谁来的?”
我送谁?这不是姜八绺子派我来给作证明来的么?
“送一个老太太!”
那人看看我:“吴心他娘?”
“您认识吴心?”
“那小子今天还能来么?”
“我师傅去接他了!”
“你师傅?谁啊?”
我看了看张园主,想着套套近乎,边和蔼地说:“是电厂的姜八绺!”我知dào
“姜八绺”这名头可谓不小,别看师傅貌不惊人,可是这清城三教九流的人物全知dào
他的大号,更多原因是他出了名的“鬼道儿”!
“你可没姜八绺鬼道!”那人会心一笑地说。
“您认识我师傅?”
“道友!”
我晕!师傅怎么又多了这么个“道友”!
“我们时常在一起研究风水!”
哦!我想起来了,师傅曾经跟我说过此人,名字不详,姓张,人称“半八仙儿!”墓园更夫兼任灵堂司仪。由于深谙灵堂各种“讲究”,所以清城的人们对他的认识堪比刘翔、张曼玉,清城名人之一张园主!
“吴心那小子手黑心软!别人犯了事情他顶替,这不劳教了!”张园主嘿嘿地说道。
我心里一惊!什么叫“手黑心软”?顶替了谁才进的管教所?心想这里面“水太深”,不便多问,便笑了笑。
“今天是送他娘”我边说边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师傅去接吴心了?”
“嗯!劳教所让我师傅看管他!”
张园主摇了摇头:“待一会帮我给老嫂子送送行吧!”
我似懂非懂地看了看张园主,送也轮不到我啊!吴心一会就来。
张园主怪异地看看我:“你上山时候摔跤了吧?”
我浑身冰冷,心里一紧:他怎么知dào?莫非他真是张八仙儿?可低头一看,才发xiàn
羽绒服上面全是土,裤子也是,心下不由一笑:好眼力的张园主!
时间到了清晨六点钟,墓园里面热闹起来,送行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张园主告sù
我吴老太是最后一个火化,所以你有点是时间找地方休息一下,并给我一把钥匙,是“仙鹤堂”旁边的值班室,于是我就独自呆在值班室里等师傅。
师傅近九点钟才领着一个寸头的小伙子来到墓园。师傅找到我告sù
我要领着吴心到厂长那批个条子,免费火化也要批条,否则火化的油钱是不好算的!
半个小时不到,师傅便回来了,看来事情办的挺顺利。此时我才真zhèng
注意那个所谓“手黑心软”的吴心。这小子头发被剃得精短,脸色苍白,眼神阴戾,面目到还算清修,只是精神恍惚些。
“吴心,一会就轮到你娘了,我去找张园主,求他做一下送行道场!”师傅说完看了我一眼,便出去办事。
我心下领会师傅的意思:你好好kàn
着这小子!我拿出一根香烟递给吴心,这小子也不道谢,拿过来点燃吸了几口。
“姜八绺是你师傅?”声音沙哑地问。
“嗯!”
“他是好人!”
我的心下意识动了一下:你也能分清好人坏人?
“是!”
“也谢谢你!”
我狐疑地看看吴心,这小子看起来不像那些游手好闲之辈,虽然是偷盗出身,但话又说回来,谁没犯过错误呢?知dào
错了就改,改完再犯……我勒个去!心思竟然跑题了。
“你节哀顺变吧!我师傅……也不容易!”
吴心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低头不语。
师傅一会便领着张园主进了屋子。
“刚刚忙完啊!”张园主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软“玉溪”出来,打开封盖拿出几支烟递给我和师傅。
“吴心,这是张园主,给你娘做送行礼的!”师傅冷冷地说道。
吴心看了看张园主,点了点头,脸色泛红。
“大家都是清城老户,你娘在世时候我们也是认识的,这清城总共就这么点儿的地盘,谁都有难心的时候!”
吴心似乎被这话感动了:“谢谢张叔!”说罢眼中似乎也湿润了。
“走吧,别让老嫂子久等喽!”说罢张园主率先出了值班室,一行人直奔焚尸间。
我和师傅便走边聊着在看守所办理保释的细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师傅,你为什么帮吴心办这事儿?”
师傅一怔,眼睛怪异地看看我。
“你知dào
什么?”
我笑了笑,心道:走“黄泉路”碰见黄狗了,一定是冲撞了那路神仙,若不是你姜八绺让我上来给你作证明,我至于么?
“江阳让你这么做的?”我问道。
“那案子还没破!吴心是突pò
口!”师傅幽幽说道。
我果然猜得不错!师傅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甭管什么邻居还是相亲,只要碍不着、碰不到的,他是不会用尽心机的,所以这“姜八绺”的名号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