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而复生的人

  心里多少怀着愧疚,云裳虽然希望能够尽快的见到洛尘,同时心中也是心疼洛尘辛苦。
  直到月下柳梢头,饭菜凉了热,热了又凉,洛尘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房门闪动的刹那,云裳热切的扑身上去,唤着“洛尘哥哥!”
  一别二月,思念如同附骨之疽,反复啃食着云裳,每日朝夕相处时不会觉得,分别之后才知dào
  ,这一次的失而复得让她更加珍稀与洛尘在一起的日子,也有太多的话想要告sù
  他。
  她想说他自己想他,想说每一次疼的就要坚持不住,想要放qì
  的时候,都是他在给她力量,让她有勇气继xù
  面对。想说这一次她的身体痊愈,他们终于可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显然之于成功一步之遥的洛尘,并没有更多的耐心与云裳继xù
  表演这一切。眼前突然飞扑过来的人影,让他眉头一蹙,心下一凛。就是这个女人,自己现在面对的所有难题的制造者,如果没有她,那么自己现在还安然的坐在王位上,有一群妃子,或许还有一个王后,还有几个王嗣。天下还是他的天下,臣子还是他的臣子,受万众敬仰,权倾世间。
  就是因为这个女子,这个他爱上过女子,一夕之间让他失去了所有。现在,她竟然还小鸟依人的扑进他的怀里,真是可笑。
  敷衍的嗯了一声,把云裳的软糯的身子推到一边,洛尘把自己的身体扔到凤床上,朝服都没换下,便沉沉睡去。
  对洛尘的冰冷没有丝毫心理准bèi
  的云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心急如焚的归来,来不及喝口温水吃上一口热饭,甚至没有坐下歇一歇,巴巴的给他做一顿饭,只想着看一眼他的笑颜,一声鼓励,一个爱恋的眼神。
  可是他竟是这样的不在乎,即使再累,多看自己一眼也是好的啊,自己回宫到现在几个时辰了,洛尘连打发下人过来问一句都不曾。难道自己就那么不重yào
  吗?
  粉红色的绣帕在脸上擦拭,孤灯独影下已经冰凉的泪水,云裳只能安慰自己道,洛尘哥哥并不是不喜欢自己了,他只是真的太累了。洛尘累到这个样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朝政忙碌,自己也该理解他才对。
  已冷掉的饭菜随意的吃了几口,云裳和衣卧在洛尘身旁。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心却再难走到一处。云裳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再一次伤害了一颗真挚而脆弱的心,真实又残忍。
  对洛尘云裳有着极度的信任,就在云裳沉溺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的时候,许正豪再一次远赴边关,甚至没来及面见王驾亲口道一声离别。
  边关战况十万火急,云裳与洛尘渐渐有了明确的分工,也有了罅隙。不知为什么,云裳的身体明明好了,却是越来越虚弱,甚至时常不觉间就睡在御案上。
  “陛下,太医来了。”袭燕带了太医院李老太医过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边关告急,时赶瘟疫,腾太医因为治理淮阳瘟疫有着丰富的经验,便随许正豪出征去了。
  把过脉的老太医,捻着自己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一张脸纠结的揉皱了的面团一样,到了嘴边的话想说又不敢说。
  “老太医,陛下到底什么病,您老到是说啊!”李太医越是不说,袭燕越是心急,不禁出言催促到。
  “这个……陛下的身体,没病!”老太医收回把脉的手,退出到殿外。
  “没病”袭燕双眼疑虑的紧盯着太医“没病,老太医为何还这般犹豫,莫不是……”袭燕心中渐渐升起不安。
  “陛下……陛下是有喜了!”太医低下头,声音放到极低,刚刚够袭燕听到。
  闻得此言,袭燕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再度确认:“您说的可是真的?”
  “袭燕姑娘,这种事臣怎敢作假啊!”若是从前,出于谨慎,王室有喜必要几位太医统一瞧过,确定没有异议才来回禀,可眼下状况不同,女王陛下孤身一人,这身孕一事可不是随便说得的,弄不好就是杀身之祸。老太医也是年纪大,没有太多顾虑,这才冒死一言,若换做年轻太医也未必敢实言相告。
  其实不管宫中还是朝野。关于云裳与洛尘的流言从来就没断过,老太医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太医,此事千万守口如瓶。”袭燕整个身子都是冷的,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有不好,偏偏要这个时候来,这不是明摆着给云裳难堪吗。
  “这个孩子,你要还是不要?”
  听到袭燕说出自己再次有了身孕的事,云裳的手就一直放在小腹上,一下一下的抚触着,满是爱怜。虽然云裳一直默默不语,可是袭燕知dào
  ,云裳在乎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
  “我知你舍不得,可这孩子若真的生下来,你打算给他怎样一个名分,或者你是想给他的父亲怎样一个名分?”
  袭燕的话句句戳中要害,这个孩子若真的生下来,自己是能给宝宝名分还是能给洛尘名分。
  “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毋庸置疑的语气,不输于每下一道王谕,不管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她都不能剥夺这个孩子生命的权利。她已经失去一个了,她尝过那种痛,并且再也不想经lì。
  洛尘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凤阳宫,几次公务之由必须面圣,也是见了面,匆匆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云裳察觉得到洛尘的渐渐疏离,她正可以借此机会与洛尘好好谈谈。
  或许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或者真的是洛尘太忙,不管哪个原因,感情一事是两个人的事情,她知dào
  不能只有一个人付出,也不能只有一个人妥协。有些事说开了,总比闷在心里的好。
  心中如是想着,云裳已经到了勤政殿门口。她是不知不觉的睡在正殿了,才被袭燕移到后殿的。只是几个时辰过去,殿内气氛静的异常。
  伸手正欲推开大门,只见朱漆的大门从内打开来,萧夜一身戎装的站在云裳面前,没有表情的脸孔一如既往,浑厚的声音道:“王后娘娘,许久不见!”
  毕竟这把王椅坐的久了,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夜惊的身体一震,瞬间恢复清明:“萧将军别来无恙!”
  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惶恐不安,双眸不觉瞟向夜腰间跨带的宝剑,夜是从殿内出来的,那么洛尘呢?会不会遭遇不测?
  “娘娘是否在担心殿内之人?”如此问着,夜身形一闪,却是没有为难云裳,让出路来只放云裳进去。
  藏青色的官袍背对殿门而立,宽阔的肩膀莫名的让人心安。,云裳唤道“洛尘哥哥!”
  只要洛尘没事就好,只要洛尘没事怎样都好!是她惹下的祸端,万不能伤及无辜,哪怕拼却性命也要保他无虞。
  云裳时刻以防备的姿态,提防着身后的夜,一步步走向洛尘。
  前方傅手站立的身体,缓缓转过身来,清冽的嗓音问道:“陛下可是在唤我?”
  “你?”这一转身,云裳如遭电殛,藏青色侍郎的官袍是洛尘的衣服,可是这张脸却是尉迟枭没错。
  龙行虎步,这是天生的王者风范,哪怕是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尉迟枭也能走出王者的气势来。衣摆一扬,尉迟枭坐在王位之上,睥睨着殿下的云裳:“没想到吧,我的女王陛下,与你朝夕相处的洛尘哥哥,却是一个死人。”
  玩味的转动着手里的漆黑如墨的玉石扳指,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眼前震惊的瞪大双眸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女子:雪迟国第一女皇,他尉迟枭曾经的王后,司徒云裳,尉迟枭邪魅的笑容极尽嘲讽。
  等这一天,等王位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他等的真是有够久了,甚至早在云裳送进毒药之前,他就在做着今天的部署。
  仰视面前一身凛然之气的男子,云裳从没有过的清醒,从没有过的心痛,原来他没死,原来洛尘哥哥从来就没有回来。也难怪,她的洛尘从不会那样对她的,不会置自己的热忱于不顾,不会肆意在自己身上纵欢,不管她隐忍的疼……
  自古成王败寇,云裳心中卸下一份释然,不怒反笑:
  那一年她初入宫中天真年少,受人欺制,他视若无睹一步步摧毁碾压……
  那一年她养父身死,他鞭尸掘坟普天同庆……
  那一年,她失了孩子几近崩溃,他终于想起她的无辜……
  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啊,他口口声声说得爱与恨,都是他一个人的情绪,与旁人无关。
  那一年,她倾尽权利遍寻废做宫人的义兄不到……
  那一年,她开始日日布局步步为营……
  终于,她将这三千爱恨付之一炬,烧了他的宫殿也烧了他……
  如今是他要报仇的时候了,也是自己该血债血偿的时候,终究是自己太过天真,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将天下玩诸于鼓掌的实力。尉迟枭,终究还是你,才是这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