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合卺成欢

  走在去清音阁的路上,云裳还在想着早间尉迟枭的样子,可爱这个词用在一个帝王身上真的不合适,可是那时候的除了可爱,她真的想不到别的词语能够形容。
  今日的清音阁没有琴音,女主也没有揽卷,云裳进去的时候,宋乾仪正在挥笔画着什么。走进去瞧,却是一副百鸟朝凤的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身旁各色的绣线摆在近前,小丫头瀛仪还在比对着画像挑出需yào
  的色彩。
  “还不知dào
  美人也擅刺绣。”拈起红红绿绿的花线来,尉迟枭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云裳不觉一笑。
  宋美人懒得理云裳,自顾自的作画,还差一点她就要画完了,并不想分心应付这个不请自来的王后。
  云裳一个人坐在那里品茗,眼睛不离神情专注的美人。一个女子全神贯注的时候身上总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魅力,这种魅力云裳欣赏的很。
  一幅画都画好了,宋乾仪才过来陪云裳坐下,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王后娘娘还真是清闲啊。”
  “也不能整天的忙不是,总要歇歇的。”云裳不以为意,宋乾仪是出了名的冰美人,三丈之内生人勿近的气场。
  敢进清音阁,她自然是做好了挨冻的准bèi。
  倒不是云裳闲极无聊非要来招惹宋乾仪,实在是尉迟枭昨夜提过几次,她才想过来看看。吃醋也好嫉妒也罢,甚至她自己都不知dào
  为什么就是想过来。
  “娘娘不忙,不等于所有人都不忙,臣妾可没有那许多功夫招呼娘娘。”不管云裳如何,笑也好怒也罢,在宋乾仪眼里都是与她无关,她不需yào
  攀附任何人,即便是王上。
  云裳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这样明白的赶人,脸色沉了两沉,起身就走。人都快要出了前门口,忽的想起什么来,转过身换了一副笑颜道:“美人这幅画画的极美,不如就送给我吧。”
  不等宋乾仪开口,半夏利落的上前就要取下来。
  “娘娘若是自己有时间绣完这幅百鸟朝凤自然更好,臣妾之于女红真是无甚兴趣。”
  没有兴趣还要这么大手笔的亲手描摹绣样,还要刺绣出来,显然话里有话。云裳停住脚步等待她的下文。
  宋乾仪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大半,吊足了别人胃口,才悠悠道:“这是王上钦点的绣品,留作娘娘寿辰时的寿礼。听闻娘娘昨夜绣花扎了手,别人的手艺王上又觉得不够诚意,所以就吩咐到我这里来了。娘娘既想拿走,记得亲口到王上那里禀明,也免得王上以为是臣妾抗旨不尊。”
  冷嘲热讽的一番话说完,眼皮都不抬一下,端的轻视劲十足。还真的把云裳唬在那里了。
  按身份,别所一副花样,就是这座清音阁云裳想要收走,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眼下云裳就真的下不了手了。
  宋美人的话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情,云裳的脸上终于释然一笑。他说过再不许自己碰针线,还以为只是一句戏言的,没想到竟是用了新的,实施起来还这样的迅速。
  有甜蜜漫上心尖,连步伐都轻快许多。
  云裳走后,宋乾仪冷漠的双眼中才有意一丝光彩,有欣羡有佩服。
  云裳回到凤阳宫,于修早早的等着了,见了云裳忙的作揖行礼,一躬到底说道:“娘娘,王上请您去露台。”
  “露台?”露出一丝疑惑,露台这个地方云裳从来没听过。
  “娘娘跟奴才走就是。”于修前面带路,云裳上了辇轿,带了半夏和袭燕跟着。
  兜兜转转不甚远的路,却是神神mì
  秘的走了老远。
  “于公公,这到底是要去哪?”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是没到,这样再走下去都要出了王宫了。带着疑虑,云裳出口问道。
  “娘娘别心急,这就到了。”于修走的也是累了,不断地拭着额上的汗。
  要不是因为这是尉迟枭的亲信,云裳真的要怀疑起来是不是再一次被人拐走了。
  憋闷的狠了,云裳才静下心来打量着轿辇,比平日里坐的要小上一圈,专属于王后的明黄凤辇,被换上了朱红的帘幕,有黄色的流苏穗子装饰四围,轿内还有一鼎小香炉,挂在一角上,有玫瑰香味的香薰清爽宜人的很。
  不由得一笑,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八抬大轿的朱红喜帘,不像王后出游,倒是想小户人家嫁娶。
  让云裳疑惑重重的不止这些,轿子刚停到一户院落前,真的有听到人喊:“新人到!”
  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样神神mì
  秘的,莫不是真的有人嫁娶,要自己来做见证的?该不会是尉迟枭真的要了那个不和世俗的女子吧。
  不自觉的,腿都有些软,连轿帘被人挑开都没察觉。
  外面催促了几次“新人下轿”云裳恍若未闻,神情有些木讷的抬脚下了娇,恍惚觉得袭燕和半夏在自己身前忙活开来,又是整理衣裳,又是整理发饰的。
  云裳努力的做出一个笑容来,双手交握在身前,使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无异。
  眼前一个红衣男子,伸手搭上自己的,牵了人就往里间去。云裳走的有些磕绊,大门口火红的炭盆,火苗窜出老高来,云裳就盯着那炭盆,不知该如何是好。
  耳边有声音催促,却不知dào
  这催的是自己,还是旁人。
  提裙要绕开那火热的炭盆,那腿才想抬到一半,就被人拦腰抱起。惊呼一声,本能的抱住眼前的人,这才看清抱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枭。
  “王上?”这个时候,他人不是该在勤政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是有新人的。
  笑容里掺了一抹苦涩,云裳推开胸膛就要下来。
  “再推下去可真的要摔着了,我可不敢保证就一定抱得住。”似曾相识的口吻,言犹在耳的话语,却是物是人非。
  既然他要抱着,那便由他吧,反正自己不过一个看客,如何安排相信尉迟枭早有分寸。
  阔步迈过碳火盆,有五谷稻米打落在身上,尉迟枭护住云裳的脸,快步走进内堂。有大红的喜字,有欢庆的鼓点,这里就是喜堂了吧。
  云裳被放在地上,尚未来得及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就听得有人在喊:“一拜天地!”
  袭燕过来掺住云裳,旋转身叩拜苍天厚土。
  “二拜高堂!”
  再度回身,面前只有祖宗牌位,心怀崇敬下跪行礼,上面是尉迟家的列祖列宗,自然也是历代雪迟帝王。
  “夫妻对拜!”
  不期然的对上尉迟枭刚毅的脸庞,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自己的脸瞧,里面有自己读不懂的深沉和情感。
  一个头磕在地上,云裳还是如坠梦中,这大堂里再不见别的女子,莫不是自己就是这个新娘子?
  起身而立的人紧紧握住云裳双手,笑容挂在嘴角,从来没有过的踏实与放松。
  “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悠长的尾音还在云裳耳边久久不散。
  犹记得那是淮阳疫情稳定之后,他们已经在商议启程一事了,云裳去和几个熟识的人告别,回来的时候就遇上有人家嫁娶,喧天的锣鼓,热闹的人群,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对新人生活美满的祝愿。
  和她看惯了的宫廷虚礼不同,那笑容真诚的没有一点杂质,云裳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心中难免想起,自己入宫时候那样一场奢华的婚礼,整个王城热闹了三天,自己在暖云阁冷落了三天。
  那一日的王城该是比这还要热闹的吧,可惜她看不见,凤冠太过沉重,凤辇所过之处太过空旷,怀着忐忑与绝望,她再密闭的轿辇中,泪眼婆娑。
  收拾好心里五味杂陈的过往,云裳羡慕的看完这一场婚礼。原来寻常人家的嫁娶是这样热闹,有笑容漾开来,真诚的祝福着。
  却原来这样一场婚礼自己也有,却原来自己的一动一动尉迟枭都看在眼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为自己准bèi
  了这样贴心的一场仪式,是庄周梦蝶,黄粱美梦一样,那不如就放纵一回吧。
  随着悠长的一句“送入洞房”云裳被尉迟枭打横抱着进入后殿。漫天盖地的红,比自己大婚那日更甚,云裳笑眯眯的看向尉迟枭,眼角还带着调皮的妩媚:“王上这是……”
  有食指抚上唇畔,刚毅的脸上放柔了线条:“今日这里没有王上,我是你的夫君!”
  龛阖的唇瓣甘冽的嗓音,迷惑着云裳的理智,重复道:“夫~君~”
  奖励似的一个轻吻,道一声“娘子”尉迟枭把人直接放到桌子上,端起两个纯银酒盅递给云裳:“合卺酒,知dào
  吗?”
  云裳轻笑,接过杯子,手臂缠上尉迟枭的,两双目光交错,缱绻缠绵。
  一饮而尽。这是他们的合卺酒,晚了整整一年,变换了悲欢岁月,如今不知dào
  是否还是期待中的味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脸上酡红的酒晕晕染着迷离的双眼,大红的喜烛摇曳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