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心不清情难静
尉迟枭没想到云裳会选在这时候来,不过一切都随她了,放纵的招手道:“怎么不在宫里接受众人拜谒?”
“我不爱那些的,你知dào。”搭上尉迟枭的手,随意的坐下,眼神瞟过书案上的奏章那高高的一摞,不免抱怨:“这要何时才能看完?”
“既然来了,就帮我看看。”尉迟枭说的随性,仿佛那不是事关江山社稷的朝臣奏折,而是普通商人家的账本。
白了一眼尉迟枭,云裳把头扭向一边:“我才不要,本来就是落人话柄的,可不想在落得个干预朝政的罪名。”
尉迟枭但笑不语,宠溺之态尽在眉梢唇角。
他废了那样大的力qì
,先是封赏六宫,分散朝臣注意力,再是答yīng
王后之下增加两位贵妃,分执凤印,又安排了几个新人入宫,这才帮云裳坐上了王后的位子。
可这新册封的王后倒好,旨意刚刚颁布下来,她不在凤阳宫接受六宫朝贺叩拜,反倒是来到这勤政殿来躲清净。
尉迟枭为了云裳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怎肯轻易便宜了她去。夜这个时候被他派到外面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便都堆在案上。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退下,尉迟枭才扬起下巴指了指夜的几案:“那是夜的工作,都是些不甚重yào
的,你来做吧。能仿着笔体最好,仿不了就算了。”说罢继xù
埋头案牍。
云裳先拿起批复过的几本奏章仔细瞧过,又提笔在废弃的纸张上临摹起夜的字体来。
揣摩半天,却只摹得七分形似。夜是练武出身,字体太过阳刚,自然流露的武魂,是云裳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待尉迟枭劳累至极,偶然抬头看去,那个小人儿正极其认真的看过每一章折子,逐字的比对夜的字体。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被别人发xiàn
,她代替批阅奏章的事。
“不喜欢就不要做了”甘冽的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宫殿里,延伸出疼惜般的宠爱,尉迟枭理解云裳既想帮zhù
自己,又不想招惹事端的心情。
认真的写完手里的奏折,放在嘴边呼气吹干上面的磨痕,云裳献宝似的双手捧到尉迟枭面前,梨涡婉婉粲然一笑:“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剑眉蹙了好一会,短短几行字尉迟枭看的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似乎满yì
又好像叹气。
云裳噤着小鼻子,瞧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催促:“到底好是不好你倒是说话啊!”
学老先生的样子,尉迟枭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缕了几下,摇头晃脑道:“嗯嗯~字写得不赖,金钩银划笔走龙游,是有几分萧夜的形貌,可惜你一个女子之身,实在是少了奔放好爽的风骨。”
一把抢下尉迟枭手里的奏折,云裳撇在王案上嗔怒道:“谁要你说那个,你都说了不重yào
,我是在让你看我这样批复的如何。”
尉迟枭哑然失笑,极度温柔:“你这哪有一点王后的样子!”
“又不是我要做的”云裳爱搭不理,接着说道:“后悔你收回去啊,不过好像来不及了,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何况你是一国帝王,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大步走回夜的桌案,云裳坐下继xù
,认真的神态看的尉迟枭一阵失神:这张桌子你就那么喜欢吗,喜欢到都能无视我的存zài。
袭燕忙了一天,终于打发走了所有人,事情告一段落,才过来勤政殿请云裳回去。
进来时的一幕惊得袭燕呆立在门口许久找不回声音,确定殿中只有云裳和王上两个人,确定二人各自埋首批阅奏章,袭燕才诺诺开口:“娘娘!”
云裳闻声抬首,见是袭燕弯起嘴角明媚一笑:“你来了。”
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云裳手里的笔,袭燕急道:“你疯了!”说罢拽着云裳好似护着妹妹的姐姐,提裙跪倒:“王上,娘娘一时孩提心性胡闹起来,求王上开恩莫要怪罪。”
云裳偷偷拉袭燕起来,袭燕拉她的手让跪下,尉迟枭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甚是好笑。直到云裳急的直打眼色,才悠悠道:“无妨,是本王恩准的。”
这一下袭燕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在袭燕的心里,尉迟枭少年老成,公私分明,对待朝政之事从不怠慢。虽说是宠爱云裳,可宠爱却不溺爱,这样有失国体,有欠周祥的事,她自然料想不到。
“你快起来吧,王上当然不会把关乎国体的内容交给我,不过是一些请安和亲的折子罢了,我们都有分寸。”
尉迟枭有分寸,在这勤政殿内,有人帮他处理鸡肋的奏章;她自己也有分寸,关于和亲,夜可以批复,她却是不能。此时袭燕来的正好,她是该回去了。
“有几本和亲的折子,臣妾放在一边,王上有时间可以看一下,蜀国虽然是小国,但是听闻国王是个极记仇的人。夏国临海物产丰富,邦交自然也是极好,请王上亲自定夺。”
听闻“和亲”二字,尉迟枭的心里咯噔一下,怕的就是云裳多想。和亲之事古来有之,为的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联盟,还有时便于两国之间互通有无,商业文化方面的交流。
这些原本夜就能处理的,云裳来时是自己一时疏忽,忘了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折子。
犹记得,勤政殿里自己与武琉环的一幕被云裳撞破,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也是后来才知dào
,她被药膳烫伤,至今那伤疤还在腿上,在白瓷一样的肌肤上横亘蜿蜒着,提醒着自己的不小心。
从前不知dào
云裳这样的爱吃醋,更是没想过云裳会在意自己道如斯地步。朝臣之女进宫一事已然在办,不日就会昭告后宫,还要一同参加封后大典。这些云裳都还不知dào
,现在又横生出联邦和亲的事来。
尉迟枭倍感无力,现在才知dào
,在乎一个人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情。苦涩里带着甜蜜,丝丝入纹理。只为那明媚一笑,值了!
云裳一路上都闷闷的,袭燕跟在身后跟着走走停停,心里五味杂陈。
云裳自己不觉,她是真的陷进这场感情里,假戏真唱犹不自知。她看得出来,云裳的喜是真的喜,悲是真的悲,心计与毁灭也是真的。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即便是胜利恐怕她也不会快乐。
“娘娘……”云裳顿住脚步,唤着云裳。
云裳回身,还是一副醋酸样:“嗯,什么事?”
云裳这样一问,袭燕突然就不知dào
说些什么了,云裳是通透的,自己讲起大道理来是辩不过她的,何况自己的心里还不是同样不知所措。
唯一一点小小的自私,就是袭燕在云裳的选择上,没有旁观者清的为她挑明,而是任恨意蒙蔽云裳的眼睛,蒙蔽对情爱的无知,任事情发展下去。
“没事了,我们走吧。”柔软的尾音余荡在空气里,听起来没有一丝气力。
初秋的天气有些微寒,凤阳宫里冷却了白日的喧嚣,云裳坐在塌上抱着弥尔。弥尔乖顺的在她怀里假寐,小东西通人性,很是珍惜在云裳身边的时候,主人的怀抱始终这样温暖,可惜最近不能时常近身。
云裳抚顺着弥尔白亮的绒毛,回想起那日梅贵妃的反应。
一条狗而已,她实在想不出能被做了怎样的手脚。这一点人其实没有牲畜做的自然。牲畜无知,一切都是出于本能。而人有七情六欲贪嗔痴念,总会露出破绽。
云裳只是随便想了个法子,要试探一下,不想梅贵妃的神态坐实了自己心中所想,这狗儿身上真的有问题。
腾太医找来宫里掌管宠物方面的御医,两个人研究了好一段时间仍是没有一点进展,这件事只好暂且搁浅。
半夏放轻了脚步进了凤阳殿,云裳的思绪被打乱,随之问起:“参汤给王上送去了?”
“回娘娘送去了,王上今日似乎胃口不大好,只喝了几口便搁下了。”今日半夏值夜,送汤的事便交给她去做。
云裳送去的汤,尉迟枭每日都是喝的涓滴未剩,今日只喝了几口,便吩咐半夏将剩下的带回。
尉迟枭心里不安,早早的到了凤阳宫,进到寝殿的时候,云裳正坐在桌边喝汤。
青花瓷的碗,白瓷的羹匙,还有紫榆木的食盒,正是半夏刚从勤政殿带回来的给他喝的汤。
一把夺下云裳手里的汤碗,尉迟枭的脸上挂着几分怒气,声音不由得拔高:“你喝它做什么?”
这一下力qì
过猛,云裳的身子跟着栽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着尉迟枭道:“半夏带回来了,我见还温着,倒掉怪可惜的,索性喝了。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枭的表现太过奇怪,不过是喝一碗汤,至于这么激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