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血染红衣袖,情意曾记否

  空气有些令人窒息,潋滟瞧着那上头的刑具,淡淡地笑了笑:“非选一种不可么?”
  许嬷嬷道:“早晚也是要死,哪个法子也都不轻松。既然能犯下这罪孽,也就不要怕不得好死。这门您是出不去了,可好歹老奴还给您选择的余地。”
  要她说,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是该千刀万剐的!一刀解决了,还算是仁慈。只是这会儿被捆成这样,她也不见多少慌乱,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潋滟转头看了看四周,这私牢是在地底下的,就算大声呼喊,上面也是不能听见的。含笑和休语都被扣住了,没人能帮她去求救。再说,能跟谁求救呢?
  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小傻子应该能发现她不见了,进而来寻吧?可现在立刻就要选一种死法,怎么拖延时候?
  目光扫过墙上一条形状奇怪的长鞭,潋滟顿了顿,心里有了计较。
  “许嬷嬷,您是看守这私牢的人,是么?”木架上的女子突然开口问。
  许嬷嬷看她一眼,应道:“是的。”
  “那就算我死了,被抬出去,您也要继续看守这里,是么?”
  “是又如何?”许嬷嬷古怪地看她一眼:“守住这里是老奴的职责。”
  潋滟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那给我换一种死法吧。您守在这里也无聊,不如便用鞭刑,也算打发时间。”
  “……”许嬷嬷觉得这贵妃一定是被吓疯了神志不清,哪有人会给自己选这么残忍的死法的?鞭刑,那便是要一鞭一鞭打在肉上,皮开肉绽鲜血流尽之后死去。比起绞死或者是割喉,这明显要痛苦千倍万倍。
  “嬷嬷莫要嫌麻烦,我也只是觉得自己罪孽实在深重。”美丽的女子垂下眸子,脸上一片哀伤:“负了皇恩,也让楚家蒙羞。就这样死了,下地狱怕也是要入油锅。还不如让这鞭子来洗清我的罪孽,也让我死后好安眠。”
  鞭子疼,再疼又如何,只要自己捱得住,多活几天也是有可能的。届时皇帝问皇后要人,总能给她那么一点儿生机。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她才不要死。
  许嬷嬷用看疯子的神情看了潋滟许久,轻笑一声,倒也是同意了:“娘娘是个奇女子,这点心愿,老奴还是可以满足您的。”
  取下墙上的长鞭,鞭身上带着倒刺,看得人心里发寒。潋滟咬牙想,算你们狠,若她能捱过这一回,管你皇后是怎么个人,此仇不报非楚姓!
  “公子,谢廷尉来了。”韩府后院,玄奴低声在韩朔耳边说了一句。
  裴叔夜坐在韩子狐对面,手里的黑子稳稳地放在了棋盘上。闻声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叹息道:“这棋是又下不成了。”
  韩朔摆摆手示意玄奴将人带进来,伸手放下白子,笑道:“无妨,子瞻是自己人,继续下棋也可。”
  裴叔夜略略一想,便明了:“他是要来找你说楚中丞的事情的吧?说起来一天过去了,也没见沉香宫那头有什么动静。”
  韩朔扯了扯唇角,他也正纳闷呢,宫里的人说楚潋滟已经回了沉香宫了,可是就是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他还在想她是不是不打算救她大哥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他宁愿相信潋滟是在宫里盘算着什么。
  正说着,谢子瞻就进来了,看着两人下棋,也没多拘束,朝韩朔拱手道:“参见太傅。”
  “嗯,子瞻,你过来瞧瞧,我这白子可能斩黑子的龙头?”韩朔微笑着朝他招手。
  谢子瞻凑过去看了看,黑白相当,不过白子再走几步,便可以断了黑子的头路。
  “太傅下棋,向来势在必赢。”他道:“不过能下成这样精彩的对局,这位公子怕是也非泛泛之辈。”
  裴叔夜有礼地朝他颔首:“廷尉大人过奖。”
  韩朔哈哈一笑,示意旁边的人端了凳子来给谢子瞻,一边盯着棋局,一边道:“楚弘羽定的是何罪?”
  子瞻坐下来,见韩朔没有回避裴叔夜的意思,便直接道:“窝藏胡女,以谋逆罪处以秋日斩首。”
  韩朔挑眉:“楚将军没有二话么?”
  “罪名属实,楚将军只到皇帝面前跪了两个时辰思过,倒是没有为楚中丞说一句话。”谢子瞻摇头:“那老东西当真是顽固到六亲不认了。”
  楚啸天正直,自己的长子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怕是恨不得没能赶在前头将他打死,又哪里会求情?韩朔冷笑,他为了楚家的名声,怕是妻儿子女都可以舍弃的。
  “宫里头也没人有话么?”想了想,韩子狐还是问了一声。
  “宫里头?”谢子瞻一头雾水,宫里谁会有话?
  “没什么,喝茶吧。”韩朔微微一哂,垂眸继续看着棋盘。
  司马衷在沉香宫晃荡了好一阵儿,也没看见一个人。随便问了一个宫女,却说贵妃娘娘和两个贴身宫女都没有回来。
  奇怪了,刚刚去显阳殿问,皇后还说沉心已经回宫去了,怎么这头又不见人呢?难不成是去哪里玩了么?皇帝呆呆地想。
  他手里头还捏着一瓶白玉膏,打算给沉心擦脸的。好端端的脸蛋儿,伤着了多可惜。可是这会儿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该给谁了。
  “啪!”一道鞭痕甩在了手臂上,中衣瞬间破开,皮肉直往外翻。
  潋滟咬着嘴唇没喊出来,身上深深浅浅已经有七八道口子了。那鞭子带着倒刺,似要活生生将她的肉都拉下去一样,疼得她几欲昏厥。
  太天真了!这样的疼痛,哪里捱得住几天?怕是今天一过,明天她就要睁不开眼睛了!
  “啪!”又是一鞭子甩在肩头上,潋滟没忍住,沙哑地喊了一声。
  “倒是硬气!”许嬷嬷哼笑一声:“老奴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您这样的硬骨头。可是骨头再硬,经得住几鞭子?老奴还是快些送您上路吧!”
  潋滟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疼痛撕扯着,几乎淹没了她。
  莫名的,她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美好的少年站在她的身边低头看她,笑得唇红齿白地道:
  “潋滟,我会一辈子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