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运河

  这边厢已然追到碎星绝境边境,眼看再往前便是海阔天空,这方祖器巨印必将受擒。便在三位至境大能各自凝神、将要奋起直追的当口,巨印凝空一闪,转眼无踪。
  “不好!这是去了运河!”
  司牙大吼,惊疑间便自周遭顿足,面色阴晴不定。
  斯瓦匹剌那对巨大的熊目却是精光乍现,隆隆大笑道:“人族曾经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司牙你要是怕了就早些离去吧,我却是不怕,先走一步!”
  大笑声嘎然而止,他已然冲到那巨印消失之处,转瞬亦复无踪。
  那至境猕猴抓耳挠腮,眼珠乱转,亦是吱吱怪笑两声便自紧随而去。
  被他们讥笑,司牙那狼犬般修长的面上阴沉如水,忍不住鼻口一声冷哼,却还是踟蹰不定。“说得轻巧!你等已是亚圣,极至已达圆满,跳出阴阳、五行,因果、运数不沾己身,自然敢再去运河!我虽开教化传了血脉,但得功德未满,若是又惹来因果之碍,说不得还得蹉跎多久光阴!”
  晋升至境头一重,便得到运河中斩断自家与天道气运的牵连,日后便能跳出天地藩篱,不在五行中,再无人可推算其方位。只是这一步亦异常艰难,个中困苦不可与外人言说,却是谁也不愿再经历一次。
  斯瓦匹剌与那至境猕猴俱是成名已久的亚圣,自家开教化传血脉已是功德无量,单凭这功德之力,已能让他们行走运河安稳无忧。但得司牙虽说堪比亚祖,但得功德尚浅,那功德之力亦复微薄,便依旧对那运河戒惧难安。
  终难真个舍弃那祖器诱惑,司牙挣扎许久,终是骂咧开来,“怕他鸟甚!所谓富贵险中求,错过了岂非要遗憾终生?死也要死个明白才好!”
  拿定主意,他亦振奋精神,猛地破开虚空,再入运河!
  而早先被史印挪移到运河的呼延,早已被这浩瀚离奇的景象震撼得呐呐无言了。
  璀璨斑斓的长河,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万千色泽流转生辉。宽不知几许,长更是一眼无际,悠悠看不到源头与尽头。
  有丝线轻柔、细长,自河面丝丝缕缕飘散四面八方,通向冥冥幽深处。
  而呼延在这方诡谲之地中,亦似彩色丝茧。有数条丝线链接他与那彩河,其中紫线与黑线最为粗壮,在他体外丝茧中亦占了大半。
  “未达至境,便能眼观运河,这亦是你的运数啊……”
  史印体内圣土中,他化作古仙模样虚立于呼延身侧,拂须感慨。
  呼延已然惊醒,朝史印恭敬做谢,“多谢前辈的提拔,才有晚辈这般造化!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你我已是主仆,无需多礼!”虽说无需多礼,但史印自有祖器的矜持,见得呼延不改尊敬的姿态,他暗觉舒服,便也不吝指点一二。
  “那黑丝便是你之噩运,那紫丝乃是你气运,而那红丝则是你那吉兆,浑沌丝线便是煞气。”
  呼延凝神一看,却是咋舌惊叹,“好家伙,难怪我事事不顺,吉兆无非十之一二,气运倒还有个一小半,厄运再有小半,剩下竟俱是煞气……”
  那煞气便是杀生所凝,但凡手刃一个生灵便多出一丝煞气,这煞气又复凝做丝丝厄运,厄运多了便生劫障,自然不是甚好东西。
  而史印亦有些欺负呼延境界未够,难以悟出个中玄妙,指点亦多有不尽不实。
  这倒不是史印心怀鬼胎,若是非要说个明白,却是难为他了。气运各有各的玄妙,外人仅能看出皮毛,内中玄妙却唯有自家境界到了,才能真个心知肚明。况且许多详情若要解释开来,真个麻烦至极,非是一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事情。
  比方这紫色气运,说是气运,实则古语有言“紫气东来”,说得便是它。东为四方之首,身份最为崇高,隐有指代源头、先祖之意,其实这紫色气运,便是证就祖境的成算。
  呼延气运中紫色占了十中二三,已是非同小可。这其中却还有冥冥人族大气运的加持,甚或诸多人族大能自上古布局而生,比之亚祖之流尚要兴盛太多。
  史印假使明说,势必惹得呼延心生骄纵,反倒不妙,不如不说。
  呼延正自咋咋呼呼,已然想要尝试着剥离气运的当口,史印面色倏冷,冷哼间直朝运河冲去。
  “贼心不死!我就陪你等耍耍!”
  原来这片刻耽搁,其后虚空徒然变幻,却是那至境猕猴与那战熊斯瓦匹剌,已然暴吼、厮打着紧追而至。
  正在那猕猴长尾大卷、斯瓦匹剌熊掌遮天之际,史印骤然变大,强横撑开猴尾、撞开熊掌,这一去便似电光火石,其速非凡。
  “怎生认主了?”
  这一刻,那至境猕猴与斯瓦匹剌皆尽色变,相视惊疑不定。
  他们闻风而动,此番却还是头一遭触及史印身壳,都未曾放过这大好时机,欲图将自家至血烙印在史印上,强行使其认主。但得他们至血激射其上,却被激烈反弹而回,一看便知这祖器虽好,却早已是有主之物。
  这颇为出乎他们意料,本以为是无主之物,他们自该“有缘者得之”,可既然闹清是认主之物,便要掂量掂量这祖器之主的成色了。
  “莫不是那白泽族的司牙?”
  至境猕猴眼珠一转,面露狞色,“我与这老熊毕竟是慢了一步,却也不知我等到来之前是何情形,怕是遭那司牙老狗捷足先登了!难怪不见他追来呢……哼!休要以为我茱炎好戏弄,认主了便能万无一失么?”
  “怕他作甚?”斯瓦匹剌阴晴不定,其后心头却是暗自打气,“只道是富贵险中求,这主子既然不露面,便是无法分神他顾,甚或无力相争,岂非是天赐良机?饶是这祖器主子又还有哪尊靠山,到时候再来寻事,祖器已然落入我手,还能吐出来还他不成?”
  那至境猕猴想必也是一般心思,到得他们这等境界,与先祖一流也仅差一线,自是横行无忌,并无太多忌讳。假使真个夺得祖器,因此哪怕结了大仇家,这买卖自也划算之至。
  毕竟如今祖位尽满,祖器便自越显珍贵,但有祖器伴身,他们这等亚祖对上先祖一流亦有一敌之力。
  二位大能愣怔间稍有耽搁,那史印已然冲出百余万里,二者便自不分先后再度猛追。
  而紧随其后,那氤氲宝光的白泽大能司牙业已冲了进来,见状也便二话不说,紧追而去。
  待见司牙露面,那名为茱炎的猕猴大能一声冷笑,神识尖锐道:“我还道司牙你也玩弄伎俩,想要暗度陈仓?甚或……打起我与这老熊的主意来了?胆量不小啊!”
  斯瓦匹剌闻言一愣,随即立马回过味儿来,阴冷瞥了眼那惊愕的司牙,亦复淡漠道:“那人族古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司牙若是识趣,早些收手吧,莫要酿成大错!”
  司牙这才听出些许端倪来,怒不可遏,“你等休要血口喷人!祖器在前,你等能争得,我为何便不能一争?”
  “哼!”
  “好话说尽,莫怪我斯瓦匹剌不念旧情!”
  他这番不甘怒吼,只换来那猕猴大能一声嗤笑,斯瓦匹剌冷言冷语再无回应。
  却说司牙被他们这般一激,心头怒火如虹,暗自唾骂道:“若非消息走漏,还有你等何事?明明是我之大机缘,你等不明不白便横插一脚,何时将我放在眼里过!也罢!事已至此,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拿定主意,他便赌气闭口,面色阴沉依旧锲而不舍的紧追。
  就在这时节,呼延与史印已然投入那浩渺运河中,艰难穿行于五彩水流。
  而他回头去看,便见那猕猴大能与斯瓦匹剌首当其冲,亦复追进河里,迎风破浪之速丝毫不慢。倒是那司牙不甚争气,一入运河之水便面色大变,远远落在了后头。
  呼延隐约能看出,那猕猴大能与斯瓦匹剌,肉身俱是光华内敛,运水难沾己身。司牙却是宝光氤氲,似有宝物护体,在运水中却还是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有运水沸腾挤压,汹涌奔去。
  这般一比较,高下立判。
  呼延亦是精明之人,也能看出这运水对史印毫无阻碍,若非是带他同行,史印怕是早已脱险。看出这情形,呼延自是将史印这情面牢牢记住,心想日后必要厚报。
  他本就不是绝情无意之辈,虽说修的是魔道,但自有真性情,恩仇自该快意,比之那些个虚情假意的正道反倒更有几分良心。
  眼见身后三位大能追得这般坚持,史印面上便益发凝重,忽而双眼瞪大,惊怒高吼。
  “不妥!此处竟有这许多炼化气运的至境晚辈,许是听得动静,竟想要围攻于我!”
  呼延双目猛睁,紧张道:“可有破解之法?”
  “周遭已有三十余个至境大能,悄无声息结成困阵,虽说都只是初入至境,但得强多势众……是要将我困在此地,齐齐炼化啊!”史印面泛苦涩,“千算万算,却是阴沟里翻船,你我此番怕是……”
  “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