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八、结怨

  此时此刻,他岂能还不知晓,这是中了孤狼的算计!
  “好一招声东击西!”
  固阳喃喃出声,那眼中满是苦涩、黯然,“却也好大的胆子!我本以为你无这般大的胆魄,亦无这般气候,没曾想千算万算,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我不甘!不甘哪!”
  他身畔那长老惶急四顾,却未听得他低语之言,此刻急切问道:“掌门!掌门!若是那围剿我正气门的对头已然来援,那我正气门的山门岂不是……岂不是?”
  这长老不忍道出那令他心寒的猜疑,固阳却已觉身在末路,反倒有了无所畏惧的胆量,苦笑道:“既然那剿灭我等山门的各大门派已然来援仙刀宗,则我等的山门……自然是没了。以仙刀宗行事的脾性,山门定然再无活口,我等已然是门中仅剩之人了……“
  “啊?”那长老闻言手足冰凉,踉跄瘫坐在地,已然呆滞失神。
  事已至此,听得山下喊杀声渐至逼近,固阳深吸了口气,骤然朝孤狼厉目瞪去,身影如猛虎下山急冲而去!
  “孤狼!灭门之仇,我至死不忘!受死!”
  孤狼那仿佛永远如古井般平静、淡漠的双眼,此刻循声望去,待看清固阳扑来的身影,竟骤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他一刀逼退与之纠缠的至阳宗长老,转身便也毅然朝固阳扑去,心中亦闪过一声赞叹。
  “我近些年来出手不下百次,所获微粒却仅有三十余数,其中熬炼圆满的仅唯有六粒,倒是十有八九俱是熬炼不够的微粒。半数便如这固阳一般气数未尽,受得灭门亦能得以逃脱,便是小半落入我手,也能阴差阳错转入轮回。这本尊的运道,果然超凡脱俗,连带这等转世微粒,竟亦带着他那大劫难死的诡谲运数!”
  “好在如此与我接下因果,逃脱的大多会来寻我报仇……这粒正气刀道微粒,眼看已是熬炼圆满至极,怎也不能放过了!”
  此刻孤狼心中所想,自然无人知晓,只见他与固阳才接上手,便已酣战得激烈非常。
  二人境界相若,全力交手便自战得旗鼓相当,那交错纵横的刀气囊括二人周遭十丈方圆,一时间谁也插手不进。
  此时那山下来援仙刀宗的各派人马已然杀上山来,正自与仙刀宗弟子里应外合,围剿着正道各派的门人,惨呼声、怒吼声、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而固阳自是战得全神贯注,但孤狼却直欲避开其余人等,断不愿被人窥见了自家秘辛,便自悄然引得固阳随他且战且走,朝山间隐蔽处而去。
  毕竟这场中汇聚何止数十万人,孤狼也不敢说便能分出其中是否有本尊呼延的转世之身。若是被哪一个窥见他收敛微粒的古怪举动,待得熬炼圆满回归本尊,本尊一看便知个中古怪,必然对他心生猜疑。
  孤狼断断不愿过早暴露在本尊眼里,否则以本尊的心性,在自家气候未成的时候被他惦记上,实在不是甚好事。他只愿本尊对他毫无所知,等他成了气候,到时将本尊杀灭,他就能顶替本尊,日后天高海阔,才是真个大有可为。
  是以于孤狼而言,这世间最大的敌人唯有本尊呼延一人而已,对他如何提防都不算过分。
  这些晦涩之事,固阳自然全不知情,虽说隐约觉着孤狼将他引来此地有些古怪,却也只道此地有甚禁制罢了。但他本就是放手一战,临死前若能拉到孤狼陪死便已赚了,自也没太多顾忌之心,任由孤狼引他到此地决战。
  到得这人迹罕至之处,孤狼总算能够放手施为,那自创的古怪刀法施展开来,固阳顿时便再难抗衡。若是呼延亲自见得,凭他的见识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孤狼此刻所使的刀法,已然堪比神技的境界,饶是固阳将这人间顶尖刀法运使到巅峰,也断难是此刻孤狼的对手。
  单只第一刀,固阳便觉自家长刀如入泥沼,被牵扯得无力可施。随后肩头剧痛传来时,他执刀的右臂已然齐肩而断,这才察觉孤狼刀法的恐怖!
  但得此刻惊惧为时已晚,孤狼刀法威力古怪暴增,打得固阳措手不及。这右臂被卸下还未止血,孤狼一刀又至,在固阳惶急欲退之际,骤然洞穿了他的胸膛!
  “咚!”
  热血乍现,固阳脚下一个踉跄,浑身力道尽失,随着孤狼抽刀,他便自瘫软倒地。
  心脏已被尽毁,他自知时日无多,倒在地上重重喘息,面上却挣扎得分外狰狞,双眼怨毒瞪着孤狼,艰难咒骂道:“狗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嗫嚅两声,那血沫堵住喉咙,他终是就此气绝身亡。
  眼见固阳已然身死,孤狼反倒变得全神贯注,凝重等候着其后的变化。未得片刻,固阳尸身浮现出一粒肉眼难见的璀璨微粒,毫光如日月般夺目逼人。
  孤狼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待见那微粒迅疾如电,转眼便欲升空,他立时出刀舞出拉扯、吸噬之力,强行将微粒截在半空,缓缓拖向自家肉身。
  “啊……”
  却在将欲功成之际,他忽而听得身侧传来一声抽气惊呼声,骤然循声望去只见有人影转身便逃,眨眼间便没入密林失去了踪迹。
  只是刹那分神,孤狼心头已然暗道“糟糕!”,转头再看自家刀尖,哪里还有微粒的影子,早已趁机脱离他刀气的羁绊,飞入轮回洞道回归本尊去也。
  对于坏了他好事的那人,孤狼此刻杀意难掩,咬牙切齿急追而去。但得片刻耽搁,出了密林只见周遭俱是人影交错,各自人马捉对杀得正酣,如何还能辨认出来究竟是谁。孤狼见状,也只得在心头喟然长叹,暗自咒骂本尊的“好运道”。
  而在上界刀魔圣土,呼延面前轮回池又自沸腾,他骤然睁眼,恰巧见到一粒璀璨至极的微粒破水飞来。
  半响之后,呼延睁眼沉吟,皱眉暗道:“这孤狼究竟是何来历?怎地总觉着何处不对劲?尤其这神技刀法,又岂是人界应有之物?莫非是那魔祖……?”
  “我便隐约觉着,下界似有人与我作对,且看这孤狼的手段与运气,便该是此人无疑!且不管他究竟是何来历,但得如此煞费苦心坏我好事,非要与我结怨,我便也饶不得他!”
  呼延微微眯眼,寒光厉杀,转而又复沉吟道:“只是相隔两界,我欲寻他晦气也自艰难……也罢,如今提升修为才是头等大事,权且先放他一马。若是这孤狼气运不差,总有飞升上界的时候,到时再与他清算总账不迟。倒是近些年归来的微粒似是渐至稀少,看来还得再打散一粒圣土血珠投入轮回才行……”
  一想及这打散圣土血珠的痛楚,饶是呼延亦难免嘴角抽搐,依旧只得挑选出一粒最看不上眼的血珠,再散做万千微粒送进轮回。
  其后又想起一事,他便自露出玩味笑容,“说来还得好生谢过这劳什子孤狼,老爷我在人界时结仇的那百余家正道,近些年来被他灭了百家。剩余这十余家豪门,竟也借他之手,此番一举了断传承!这算是借刀杀人,灭人传承的因果扯不到老爷我的头上,被这小子悉数担了过去,却又将我这下界恩怨的因果就此了结,却是正合我意啊!哈哈!这岂非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想到得意处,他再也抑制不住,终是放声大笑开来。只是没笑几声,他又戛然而止,脸色再度阴沉下来。
  “没曾想那狗贼曲西岐,也能有飞升上界的狗命!这正气门的传承来自仙境,想必这老狗飞升上来,是去了仙境吧?若是你这老狗有命活到现今,却也莫要以为躲在险境便能安枕无忧,老爷我总有一日会杀到仙境,取你的狗命!”
  他正自咬牙切齿,在心头诅咒漫骂之际,身侧一个柔软身子嘤咛入怀。却是在旁静修的柳烟被他方才大笑吵醒,见得他面色变幻不定,自然甚是好奇。
  “老爷这是在发谁的火?怎地时而笑时而怒,莫非惦记着下界的老情人?”
  呼延回过神来,眼见柳烟隐隐不快,这便嘿然一笑,手脚偷偷动作,“却是个命大的狗贼……不去理他!丫头啊……嘿嘿!许久未曾快活,如今也该琢磨琢磨这血脉传承的事情了……”
  “哎呀……”
  二人正自耳鬓厮磨,呼延却是身子骤僵,面色难堪骂咧开来,“娘西皮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丫头暂且稍待,那兀稽的老祖宗寻来了……”
  却说上界九重天浩瀚星河里,呼延命星渐至幻化身躯,自是白泽兀稽的模样。
  在百万里远处,一粒足有百里方圆的流星迅疾而至,未得片刻已然在呼延身前骤然静止,转眼化作一头百里高下的白泽。这白泽却并非那星域响当当的“白泽朴胡”,呼延化身这兀稽一脉的老祖宗司牙夷,而是司牙夷嫡传第三十二子,如今身有大成圣境的朴竭,算来竟是兀稽的亲太爷。
  虽说呼延早先来炼化命星前,曾与家中诸多长辈报备过,但朴竭能寻到此地,实在有些出乎呼延的意料。
  但见朴竭化形之后便自朝呼延一声嘶吼,瞪着巨眼怒喝道:“你命星应在西南星域,怎生跑来这东方星域了?”
  这一问声势逼人,呼延亦觉心惊胆颤,暗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