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七、覆灭

  除却孤狼依旧镇定如故,便是那描星宗掌门苗丹青与西靖枪门掌门石康,皆俱大惊失色。
  “孤狼兄,这……这!”
  那石康面色惨白,犹自嗫嚅,描星宗掌门苗丹青眼珠一转,已然强自笑道:“这般事情,我等实在不宜牵扯进去,还望孤狼兄恕罪,我等这便告辞了!”
  言罢他扯了扯那石康,待得石康恍然大悟,二人也不等孤狼回应,转身便欲匆忙离去。
  “二位且慢!”
  听得孤狼出声拦阻,二人面色又变,转身已是满面寒霜,齐齐手按兵刃。那苗丹青戒备之余,冷声道:“莫非孤狼兄还嫌结仇不够,想要强行留下我二人不成?”
  石康面露嘲讽,“孤兄好胆魄!莫非以为能杀了八重大宗师刘荆,便是我二人联手,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此刻感觉孤狼似要翻脸,石康自也无甚好脸色,这番话里将那“杀”字咬得极重,便是暗讽孤狼方才骗杀刘荆的卑劣行径。
  他二人的武功与孤狼相若,俱是六重天劫,是以二人自忖只需不似刘荆那般受骗被杀,联手对上孤狼,自然能轻易离去。
  受得讥讽,孤狼也不以为意,犹自平淡道:“二位怎能与刘荆相较?”
  未等二人变色,他立时道:“这刘荆乃是来取我性命,二位却是我之好友,又怎能同日而语?孤某此言并无它意,只请二位止步,听我将方才的话说完。若是说完之后,二位依旧要走,孤某断断不会再阻拦。”
  二人对视了一眼,苗丹青冷声道:“孤兄还有何话,我等听完再走便是!”
  孤狼将刀刃翻来覆去,查看是否还沾有血渍,一面随意道:“方才我说,胜者为正,败者为魔。那正气门为何能做正道之首?便因自打正气门立派之日起,便自强横至极,但凡遇得争斗,必然取胜,由此打出来的正道之首。如此再看其余大派,又有哪一派不是如此起家?与我仙刀宗的行径又有何异?”
  “今日说是围剿,实则是怕我仙刀宗不日便将取代一大正道豪门,这才起的压制、剿灭之心,又岂是甚正魔之争?再者二位,眼看那几尊正道豪门高高在上岿然不动,莫非心头真就没有一丝不甘?为何他们得以高高在上,我等便该甘愿雌伏?”
  他收起宝刀,转头正视二人,语气真挚至极,“今日正是天赐良机,我代表我仙刀宗,诚邀二位共襄盛举!广邀天下大派,共讨这几大豪门!只待这几尊高山覆灭,便是我等上位之时!”
  眼见二人被说得颇为意动,却因顾忌对头势大而犹豫不决,孤狼再加诱惑,“不瞒二位,便是没有今日这围剿之事,孤某也早已暗中联络了诸多同道,只待时机到来,就将群起而攻。待会儿我便飞鸽传书,待得山下各派慌乱之时,二位便知真假!这等大好时机,只需我与其余同道里应外合,这几大豪门……必灭无疑!”
  二人受其煽动,再见孤狼拿出一叠厚厚书信,果然是与诸多掌门的书信往来,这便又信了几分。直待犹豫到眼见孤狼放出数百信鸽,朝四面八方振翅远去,他们偷偷对望一眼,这便拿定了主意。
  “若是日后豪门中有我等门派的一席之地,我等自然愿意共襄盛举,听凭孤兄调遣便是!”
  “哈哈!好!”
  孤狼哈哈大笑,让二人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一番,听得二人目光时亮时缩,变幻万千。其后二人俯案急书,写了封长信封上蜡泥,便自绑在信鸽腿上送往自家门派。
  而此时此刻的龙骨雪山山脚下,真个可称作人山人海,将这龙骨雪山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叫嚣声、喝骂声汇聚犹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兀那魔头孤狼!莫非见得诸位掌门宗师,便成了缩头乌龟?”
  “哈哈!见得正道人多势众,这魔头不是做了缩头乌龟,还能作甚?”
  “魔门仙刀宗,可有一人是条汉子?站出来让俺看看!”
  “平日里不是一个个拽得都二五万八的么?今儿个怎生不见一个敢冒头了?啊呸!都是些吃软怕硬的孬货!待会儿下手都嫌会脏了洒家的月牙杖!”
  “……”
  也怪仙刀宗门人平日里太过骄纵,久无败绩便养得人人傲气,行事毫无忌惮,自也极是得罪人。
  往日各家不愿招惹祸事,自是警戒门人与这仙刀宗弟子遇事时多行隐忍,到头来令得门人均憋得一股子邪火,此时才得宣泄出来,自然怨怒滔天。
  便在这喝骂如潮中,朝阳洒下如血光芒,渐至东升。而在山脚戒备的仙刀宗门人,此刻那山门一块隐约见得骚动,渐至让出一条道来。
  不片刻,以孤狼为首的一众仙刀宗掌权之人,已然站在了山门前,与各派十余位掌门遥遥对望。
  这十余位掌门,自然以首倡者固阳为首,他此刻见得孤狼安然无事站在对面,便自微微皱眉,沉声喝问道:“我正气门太上长老刘荆刘长老,身在何处?”
  他本待刘荆来杀这六重宗师的孤狼,即便事败也无性命之忧,此刻一问只待刘荆回应。
  谁曾想没等来刘荆回应,却听得孤狼淡淡道:“刘荆?身为前辈却自甘堕落,前来刺杀我这晚辈,而今已被我杀了。”
  “什么?”
  此言一出,漫说固阳难以置信,一众正气门门人闻言愕然之后,亦是一片哗然。
  “魔头孤狼,临死还敢口出狂言!该死!”
  “区区六重天劫的小辈,也敢妄称杀了八重大宗师的刘长老,好生恬不知耻!”
  “掌门休要听他胡言!许是刘长老还未赶到,我等先杀了这辱骂刘长老的魔头孤狼,何须与他废话!”
  “……”
  孤狼平静如故,只从身侧弟子手中接过刘荆头颅,高高举起冷喝道:“刘荆在此!”
  这动作便胜过千言万语,纷乱叫骂声嘎然而止,一时静可闻针。
  固阳却是略觉惊诧,心头松了口气,面上已是怒不可遏,举剑直冲向孤狼,“正气门众人听令,替刘长老报仇!杀!”
  刘荆之死只是个由头,便无这个由头,今日诸多门派共聚于此,也断不会袖手旁观。藉由这局面,其余掌门亦是纷纷扬声或暴喝或急冲,怎能放过这剿灭仙刀宗的大好时机。
  “魔门仙刀宗又遭杀孽!如今正气门刘长老惨死魔门之手,我等自该同仇敌忾,共讨魔门!”
  “至阳宗门下听令!随我除魔卫道!”
  “……”
  这一战初始便火爆之极,许久未曾遇得这般大场面,诸多正道豪门弟子只觉热血沸腾,杀得好生痛快。而仙刀宗弟子可谓背水一战,被围在家门退无可退,自是破釜沉舟,喊杀喧天。
  十余正道豪门虽是精锐尽出,但得门中依旧有诸多留守,是以汇聚至此的总计数十万各派弟子。而仙刀宗却是倾巢一战,其弟子无论糟粕、精锐,都只能挥刀所向护卫门派,这一来参战者竟也有二十万众。
  虽说其数相差两倍以上,可仙刀宗弟子久经杀场,厮杀经验比之各派弟子更加老辣,饶是那窍脉未曾尽通之辈,在这乱战之中亦能凭借手段杀死各派精锐弟子。
  如此一来,待得各派弟子热血渐退之时,才察觉竟只与仙刀宗杀得旗鼓相当,死伤比之仙刀宗反倒更多,相顾不觉骇然。
  但毕竟占了人数之利,饶是仙刀宗弟子人人武勇非凡,亦被压制得只能且战且退,却也未曾落败太快。
  这般胶着厮杀,自清晨至入夜,又自深夜至黎明。
  当各派弟子杀上龙骨雪山的山巅时,才愕然察觉已然厮杀了三天三夜,这一战打得何其艰辛、惨烈。好在到得此时,仙刀宗弟子所剩不过两万,又有诸多门派接连赶来,各派门人加起来犹自二十万众之上,各派长老、掌门已然得以出手欲杀孤狼,这局面已是胜利在望了。
  却在这时,遥遥飞来信鸽,落入一位正欲参战的掌门手中。他拿下信笺来撕开一看,那面色竟瞬息万变,随即不顾一切的疾呼开来。
  “至阳宗门下听令!速速撤离!速速归派回援!”
  正在他这疾呼引得其余掌门惊疑不定时,已有信鸽再度飞来,其后络绎不绝。
  只需哪一派掌门见过书信,皆是满脸惶急,大声疾呼。
  “撤离!剑气门众人速速返回门派!”
  “枪王宗门下……即刻撤退!不得有误!”
  “……”
  山门离此地最远的便是正气门,待得固阳抬头见得一只信鸽遥遥朝他飞来,还未拆下信来看,已然听得山下人声鼎沸,不由神色剧变。
  孤狼双耳抖动,侧耳聆听业已听得山下动静,终是大笑开来,朗声道:“仙刀宗弟子切莫慌张!我们援军已至!今日便是他们灭门之日!儿郎们!权且放开手杀个痛快!”
  这一语让各派弟子闻风丧胆,却让疲惫、绝望的仙刀宗门人立时士气猛升,如有神助般再生力道,呼喊怒喝之间,真个杀得各派弟子人仰马翻。
  各派弟子此刻哪还有心思杀戮,便是各派掌门、长老也自忧心忡忡,只因各自接到的信中所言相差仿佛,俱是留守门人发来的告急书信,说是周遭门派齐齐杀至,门中已然顶不住了。
  这消息传与各派弟子知晓,一时间各派弟子人心浮动,却是人人急欲返回门中,再无争斗之心。
  但得最先下山的一派,不片刻竟然再度转回,神色俱是惶急。
  “山下……山下!被围住了!”
  固阳闻言如遭雷击,呆滞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