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 谁言知己不知己?(5)

  踏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在那开阔的海天之间,远远地,就瞧见小亦然的身影。小姑娘今天没有穿着裙装,而是T恤加牛仔短裤的学生打扮。纯白色棉质的V领T恤胸口,有着一只咖啡色的泰迪熊,熊的耳朵和尾巴部分,还用绒线做成了球球,毛绒绒地凸了出来,让人看上去就想摸一摸——事实上,苏妍妍也这么做了。
  “你干嘛?摸脏了你给我洗啊?”小亦然立kè
  捂住胸口,挡住被受摧残的小毛熊。
  苏妍妍眨了眨眼,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哎呀?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吗?既然我这个苏姐那么不受待见,我还是走好了……”
  说着,她转过身,作势装作要走的样子。刚刚走出三、四步,小亦然果然妥协,出声叫住她:“喂,好啦好啦,给你摸就是了。”
  说到最后,语气中颇有一种委屈的意味。苏妍妍笑着转过身,摸了两把小熊软软团团的毛球尾巴。其实,她只是想逗一逗这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毕竟小公主妥协吃瘪的委屈模样,是平时难得一见的。
  在这个小小的玩笑之后,苏妍妍收敛了调侃,言归正传:“怎么了?有什么想聊的,尽管说吧。”
  江亦然撇了撇嘴,没吭声,只是用脚下的凉鞋,蹭着海滩上的白色细沙。密集又细致的白沙,在脚尖的部分缓慢堆积,又被划成了半圆形的月牙。
  见她不知dào
  怎么开口,苏妍妍也不催促。她干脆脱下凉鞋,将它们提在左手上。然后,她赤脚踩上沙滩,细密的海砂带来微妙的触感。她不时弯腰去捡地上的贝壳和海螺,一边不经意地开启了话题:
  “怎么没去化装舞会?布置得很有意思哦。还有洛可可风的裙装,你穿起来一定很好kàn
  ,像个小公主一样。”
  这不是恭维,而是苏妍妍的真心感受。被称赞了的江亦然,开心地扬起了嘴角,可随后却又撇出了不满的弧度,表情有些懊恼,又有些气愤:“都是那个谁啦,一直缠着我,害我忘掉了舞会!”
  苏妍妍微微一笑,“那个谁”的名字呼之欲出:除了李鸿潇,还有谁能让咱们的大小姐这么烦恼?难怪江亦然会发短信来找她聊天——这种“女人心情”的话题,的确是没法儿向外人说的。而江海虽然是小亦然她亲哥,但是五大三粗的男生,哪里能聊得起来这种青涩又懵懂的感情?
  苏妍妍并不催促,只是将刚才拾到的一片贝壳,递进小亦然手里。这是一片ru白色的扇贝,在它的表面上,有一条条突起的棱,漂亮而规律。更奇特的是,还有一小簇围绕在一起的淡黄色斑点,远远看去,就像是凑在一起的花瓣一样。
  “在反面装一个夹子,”她指了指贝壳的背面,然后又拿起它在小亦然柔软的头发上比划了一下,“可以当做漂亮的发卡。”
  小亦然接过贝壳,放在手里把玩,越看越喜欢。其实,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无论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还是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只要漂亮,都能让女孩子驻足流连。小亦然很快也加入了“淘宝”的行列,两个人一边在海滩捡贝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那个谁,又来缠着你要送画了?”这个海螺花纹很好kàn
  ,可惜顶端破碎了,苏妍妍只有略带遗憾地将它放回在沙滩上。
  “是啊,那个人烦死了烦死了!”
  “如果当真很讨厌的话,直接拒绝吧。或者跟你哥说,让他找李鸿潇训话,让他别纠缠你。”
  对于这个建议,小亦然又沉默了:“……”
  苏妍妍有些好笑地瞥了小姑娘一眼:“怎么了?不是说‘很烦’?”
  平时挺聒噪、喜欢说个不停的小姑娘,此时却陷入了沉默之中。她捏紧手里的贝壳,向前走了数步。海风卷着碧Lang,拍上前方的礁石,击碎出片片白色飞花。她走上礁石,抱着膝盖坐在最高处,望着前方渐渐西斜的太阳。
  苏妍妍跟着走了上来,坐在江亦然身侧。海风扬起了两个人的发丝,说不出的惬意。阳光洒在海面上,荡漾的波Lang反射着璀璨的光芒。Lang花拍碎在脚下,激起的点点晶莹,像是纯净无瑕的白花,又像是纷飞的白色蝴蝶,瞬间的飞舞绚烂之后,消逝于天地之中,回归广阔的海洋。
  “苏姐,那天我就想问,”终于,小亦然吞吞吐吐地说,“我以前也会追着秦哥哥,也会想缠着云哥,对于他们来说,我也是很烦很烦吗?”
  苏妍妍扬起唇角,微笑起来:“哎呀,咱们的小公主,懂得将心比心了?那位李鸿潇同学的反面教材,功不可没啊。”
  江亦然撇了撇嘴,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羞成怒:“笑什么啊……我说出来,又不是想让你笑话我的。”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苏妍妍忙出言安抚炸毛的少女,“烦不烦,这个也是因人而异的啊。如果对方也对你有好感,那‘缠’字就是催化剂,只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而不会让对方觉得厌烦。但如果对方不喜欢你,越缠就只会让对方讨厌而已。就不知dào
  李鸿潇同学,是属于哪一种了……”
  促狭一笑,说出后半句话,其实苏妍妍可以预料到小亦然的回答:
  “他是好烦,但是……但是……”
  江亦然“但是”了半天说不下去了。苏妍妍有些好笑地搂住她的肩膀,替她将难以整理清楚的思路说出来:“但是如果真zhèng
  是觉得‘讨厌’的话,按你的个性,早就让他滚蛋了。或者就像我说的,如果你真的不想见到李鸿潇,你大可以找你哥帮你摆平。但你实jì
  上,并不想这么做,不是吗?”
  烦恼的少女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又不认识他,他老缠着我要送画什么的,真的好奇怪啊!可是……可是有时候我在乱逛,看见他在不远处画画的时候,我又有一点小开心。我知dào
  他在画我……”
  “呃……这嘛,”苏妍妍低头思索了片刻,“我觉得吧,这种情况,你得搞清楚,你的这种开心,是针对他这个人,还是说,只是出自你的虚荣心。”
  江亦然瞪大眼,重复她的话:“虚荣心?”
  苏妍妍点了点头,说:“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说话可能比较直接,你听了也别介yì
  ——所谓‘虚荣心’,就是你知dào
  对方喜欢你、在画你,被别人欣赏的感觉,让你沾沾自喜。如我觉得吧,如果你的开心是出自这种想法,那还是……还是赶紧跟人家说清楚的好,也别让自己搞错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