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 莫问心有千千结(6)
就像是王子与公主。不由产生这样的联想，苏妍妍默默地注视着二人配合默契的舞姿。她的目光聚焦在二人相握的手指上，心中不由暗暗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钝痛，就像是给什么人狠狠揪了一把。
她看见他与她舒展的动作，看见他与她默契的舞步，看见他与她相握的双手。他一如既往的礼貌微笑，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也将那种痛感延续到内心深处。
——Canyoufeelthelovetonight？
钢琴曲缓缓流泻，正弹奏到和声部分，对应的便是这句唱词。
——itiswhereweare。
是的，就如同歌曲中所唱的那样，她感觉到了爱情的存zài。只是那样唯美的、Lang漫的、优美的感情，并不属于自己。
钢琴的键音清脆又悦耳，伴随着那动人的曲调，两个人的舞步是那样轻盈，舞姿是那样舒展。金色的灯光映着喷泉潺潺流水，在半空中溅开水钻一般晶莹亮丽的水花，就像是在二人的身后展开了珠光宝气的闪耀布景。
天造地设，最完美不过。
这个认知闯入苏妍妍的脑海之中。她低垂了眼眸，再不愿去看那两个人的舞姿。乐声渐渐在耳边模糊起来，连同周围人潮的熙攘笑闹，都似乎渐渐远离，只余下她一个人，迷失在内心的失落之中。
璀璨的华灯，喧嚣的乐声，在这个热闹非凡的美妙夜晚，她静静地垂下眼，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却了一步，隐于人群之中。
低垂的眼眸，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抓不住波动难平的曲折心意。酸涩的感觉，像是一根根小刺一样，深深地扎入心头。她无助地握紧五指，收紧的指尖握不到任何东西，空荡荡的，没找没落。这两天的所有不安、阴郁，似乎在这一瞬间爆fā
开来，让她心头一阵绞痛，继而各种负面感情渐渐融汇在一起，汇聚成一条名为“悲伤”的河流。
苏妍妍悄无声息地转过身，走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所有轻歌曼舞、所有嬉笑喧闹，留在了身后。她踏回那条小路，绿藤编织而成的长廊里，静谧而沉寂。她缓缓地沉下身，坐在长廊的石凳上，任由凉风吹动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累了。突然感觉到疲累的她，将双手撑在青石质地的围栏上，仰起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透过叶片的缝隙，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一小片深沉的夜幕。星光不能体会人类的情感，依旧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它那灿烂的银色光芒。
这让她想起了那被金色光芒映照的喷泉，想起了那四处散落、仿佛碎钻一般闪闪发亮的水珠，想起了在那光华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令人移不开眼的她和他……
“丫头。”
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将苏妍妍自失神中唤回。她偏头望向声源，就着长廊尽头的小路灯，瞧见的是花白的头发。
赵维龙不急不慢地走进长廊，在她的身边坐下。学着她方才的模样，赵老爷子抬头望了望天，“呼呼”地笑出声来：“迁怒于这么美丽的星夜，这不是好想法。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没想到这句调侃的台词，竟从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嘴里说出，苏妍妍勉强地牵扯了嘴角，淡淡一笑。然而，这笑容转瞬即逝，她不好意思去望身侧的长者，低着头轻声道：“您……看出来了？”
“别以为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有权利跳舞啊。”赵维龙笑着回答。
苏妍妍低垂了眼，无言以对：显然刚刚赵维龙在人群中看见了她，也将她落寞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她这点花花肠子哪里瞒得过老人家的火眼金睛，想必自己心里的想法，早已被他洞悉……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努力开口：“我……我本来是想去找赵小姐，免得她看了网络上的传言，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觉得思佳怎么样？”
“啊？”没想到赵维龙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来，苏妍妍愣了愣，她不理解对方的意思，只是本能地实话实说，“赵小姐很漂亮、很漂亮……”
赵维龙笑着摇头：“我的女儿可不止是脸面上的功夫。她的头脑好，从小读书就是一等一，在复旦大学念完本科之后，我送她出国读研，让她多长些见识。我交给她办的事情，她从没有搞砸过。”
听他这么一说，苏妍妍不由地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情绪来：她和赵思佳相比，就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论才、论貌，她没有一项比得上对方。赵思佳就像是一个耀眼的、名贵的明珠，走到哪里都熠熠生辉，她和秦楼才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维龙用余光瞥了一眼苏妍妍面上流露的悲伤神色，忽然笑问：
“你知dào
那一天，我为什么要帮你撒谎吗？”
听了这句，苏妍妍抬起头来，望向他，摇了摇头。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她最为疑惑的一个问题：她和赵董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她撒谎、说她是他的“助理”？又为什么要带她去见识三亚的“游艇会”？
这个困惑，她百思不得其解。
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赵维龙笑道：“因为你有你的独特之处。”
“独特？”苏妍妍更加困惑了：像她这样的人，为生计奔波的上班族，丢在人堆里就找不着了，哪里有什么独特？
“你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
面对赵维龙的提问，苏妍妍努力回忆：“就是在游泳池边，那个露天茶座。”
“对，你帮我捡起了帽子。”赵维龙笑呵呵地说。
“啊？”她微怔，这种小小细节，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句话说得好：细节决定成败，”赵维龙沉声解释，“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帮我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家，捡起了掉落的草帽。你掸了掸上面的沙粒，笑盈盈地递给我。就这么一个细节，奠定了我对你的印象：热心、善良。”
苏妍妍瞠目结舌，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我只是随手啊，这种小事……”
“没错，是小事，但是却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事，”赵维龙敛去笑容，严肃起来，“我的一双儿女，我可以不夸张地说，他们都是精英，都是人中龙凤。你也看见思佳了，她聪明、干练，工作能力也很强，但是他们正是缺少了你拥有的那一点。”
他继xù
说下去：“我不是说他们不善良、不热心，相反，我了解他们，他们的心地都不坏。但是他们都习惯于自我为中心，缺少这种‘管闲事’的正义，缺少关爱他人、体贴他人的态度。就像你做的，捡帽子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事，但他们却未必做得到，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种意识。”
听到这里，苏妍妍终于恍然大悟。她记得赵维龙是个相当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所以他才会格外看重这一点吧。如果他不说，她做梦也想不出原因。
赵维龙直起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告sù
你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你有别人不能及的长处。丫头，不要妄自菲薄。你非但不比人差，并且你还有你的独特之处。”
这一份鼓舞，让她的心里重新涌现出力量。苏妍妍重重地点了点头，向那位慈祥的长者笑道：“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她不再自卑与沮丧，因为她也有她自己的闪光点，她不会就此放qì。望着赵维龙离去的背影，苏妍妍直起身，握紧了右拳，大声对自己宣言：
“姑娘，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