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千万别掩饰莫穿帮(5)
消失无踪——味道相当鲜美，或许是对配料的拿捏极有分寸，汤水中被切成薄片的人参并没有带来浓烈的中药味儿，然而凸显出了鸡汤的鲜美与香浓。
就在苏妍妍小口地喝汤之时，晚宴上的场面也有所变化。觥筹交错之间，ＢＯＳＳ们开始端起酒杯互相敬酒，或是走到临近的桌上，与相熟的友人以及合zuò
伙伴，边喝边聊。
一时之间，只听各种笑语不断，在柔和流泻的钢琴曲中，混成了晚宴特有的热闹人声。对于这种属于富豪们的上流聚会，苏妍妍身在其中，却又像是全然置身其外。自动屏蔽餐桌上关于国家政策、经济形势、国际项目之类的探讨，她的任务相当简单而分明，一个字：吃。
并非她变身为饕餮，而实在是无话可搭、无事可做。虽说是“助理”，但她既不懂得什么房产经济与理论，也不清楚什么度假村的建设与规划，在这种场合下，只要她开口，三句之外必定露馅儿。她的个性中，绝对不包含“自来熟”的一面，不可能没事找事地跑去向别的什么总裁大腕儿敬酒拉人脉。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声不响又不能望呆，唯一可做的事，也只有“吃”了。
然而，麻烦这种东西并不是你不去招惹它，它就会识相地避开的。当副菜被端上桌时，正准bèi
向大虾和三文鱼下手的苏妍妍，忽然听见清朗的男声：“ＨＥＬＬＯ！”
苏妍妍循声向一旁望去，只见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正向她晃动着手里的酒杯。
虽然心里默默地哀嚎了一声“ＯＨ，ＮＯ～”，但是面子上，苏妍妍还是只有放下手里的刀叉，将之呈八字形端正地摆在餐盘上，然后以餐巾擦拭了下嘴唇，努力保持所谓“优雅”的形象，笑着向对方用英语回应。
这位外国帅哥，正是下午有过一面之缘的波音公司销售经理。或许是由于孙莉莉曾表现出赵老爷子对购买私人飞机一事的兴趣，他便不遗余力地前来“交流”。这样的热情，在苏妍妍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突然有种回到大学时期面对外教的口语测试的窘迫感，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集中精神倾听对方的话：
先是一些寻常的交际用语，她都以课本以及美剧中看来的语句来应对，虽显生硬，但是倒完全没有沟通上的困难。然而，气氛和谐的口语会话阶段很快完结，当对方话锋一转，问到“请问贵公司的全名是什么？”这个话题是，苏妍妍傻了。
没错，彻底傻了。
沉默，刹那间的沉默。苏妍妍闭上嘴和对方大眼瞪小眼，脸上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但内心中早已是发出了无奈的咆哮：她哪里知dào
赵老爷子公司的英文全称是什么嘛！“投资集团”倒并不是一个难以表述的词，但是她根本不清楚“房地产开发”、“度假项目”这些专有名词是个什么模样啊！
苏妍妍的脑子转得飞快，在记忆中搜索着有什么别的同义词可以替代。可刚刚支吾了一声，她就后悔了：用“盖房子”这种词儿来表示“房地产开发”，只能显示出她的无能和白痴罢了。不用等对方表现出蔑视和瞧不起，她自个儿就买块豆腐撞一撞先。
笑，微笑，僵硬的微笑。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把持不住流露出微微扭曲的弧度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在苏妍妍而言却仿佛地老天荒一般的漫长，漫长到让她可以有充足的工夫胡思乱想：地板上有没有什么缝儿，可以让她一头钻进去消失不见，或者这时候假装内急，借口“尿遁”逃窜，能不能逃出这样尴尬的境地……
就在苏妍妍在脑子里思索着逃跑路线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极熟悉的声音，是秦楼。清朗而带着笑意的沉厚男声，以一口流利的英语，大方而得体地回答了外国帅哥的问题。秦楼不仅说出了赵维龙公司的全称，还简单扼要地介shào
了一下公司的性质与产业，听得那波音公司经理直点头，他立kè
放qì
了与苏妍妍的攀谈，而是与秦楼聊了起来。
见对方转移了目标，苏妍妍“呼——”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她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糟糕糟糕糟糕！这这这……这是要穿帮啊！哪里有身为人家公司的老总助理，却连公司的英文全称都说不上来的？更可怕的是，还给秦楼看见了她的窘样儿！他会怎么想？觉得她又蠢又笨又无能么？
顿时世界一片黑暗。周围的音乐声、表演声、说笑声，都好似相距几万里，隐隐约约地透过一层迷雾，传达到苏妍妍的耳中，她却已经听不真切。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呈现出诡异的方式不停旋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像是出了错的电脑程序，或者坏了的ＣＤ播放机，这三个字一直在她的脑内循环播放，久久飘散不去。一想到自己会被秦楼讨厌、会被他看不起，苏妍妍就觉得心头异常沉重，连接下来的美食都食不下咽。
胃口全无。望着盘子里最新鲜的海鲜好料，她默默地将头扭向一边。当侍者送上主菜——烹饪得色香味俱全无比诱人的沙朗牛排之时，她也不曾觉得有半点食欲。
偌大的宴会厅中，到处是上流社会俊男美女的谈笑风生，可她不由觉得，这样的热闹与她是格格不入。她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博士硕士的高贵学历，也不是什么聪颖智慧在职场上呼风唤雨的“白骨精”，这个上层的世界，她高攀不上。
早就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对于秦楼，连一份默默注视的肖想，都是一种“高攀”。她算什么？刚刚丢了工作的文化公司小编辑，过了四六级外语就把英语还给老师、连最简单的英文对话都打蔫的人，不过是个笨蛋而已……
望着浑身笼罩在“精英”的光环下的秦楼，苏妍妍一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想。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她也曾经握紧拳头小宇宙爆fā
状大吼“麻烦退散！”，但她更明白，有些差距不是仅凭“热血”二字，就可以摆平的。
唉——这不该来这趟三亚。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还不如留在兴隆晒太阳看风景，至少可以做一只井底之蛙，不用来看美丽得让人心动的国际模特儿，不用来看全中国最有钱的大富翁，不用明白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来，苏妍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默默地坚持到晚宴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