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口清气
李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三伏天气真的不适合爬山。
两边都是密林,一派天然景色,真难得在中原腹地还有这种原生态的地方。
崤山,俯视函谷,坐望黄河,山高奇骏。
崤山之中,云雾笼罩处,有一棵巨大的槐树,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山岭。
槐树下,有一间古庙,建于唐代,虽历经千年却始终香火未断。
因为此间古庙一直有一族人在守护,此族姓李,唐代宗室,起初乃替天子出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古庙建造当初,乃是由高人选址设阵,普通人根本就找不到这里。
就连守庙人第48代传人,李帆要回到这里也颇费力qì。他来过这里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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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次了,每次来都是跟父亲一起来看爷爷的。这次是他独立一个人来的,因为未来几年中,他恐怕不能在过来了,他要到远方去求学了,趁着高考后漫长的假期,他最后一次来到了这个祖辈们守护了一千多年的庙宇。
总算到了,老君庙!
这老君庙是唐初建造的,因为当时天下初安,尚有外敌环视,而李唐开国皇室也还没学会奢侈,最重yào
的是他们只想低调隐秘,他们是为了祈福,保佑李唐王室的天下长治久安。所以这庙修建的十分之小,只有一座庙堂,高不过五米,面积还不足一百个平方。但是别以为这座庙宇普通,据说当年可是经过高人耗费精力测定风水的,这个地方虽然偏僻却是风水宝地,号称是建在唐帝国的龙脉之上的。而结果也没有让人失望,这地方自建成起,地震洪水从来就没光顾过这里,一座小庙终于屹立千年,尽管建筑已经年久失修,但除了极个别地方的墙壁有裂缝之外,整体看着还没到那些才盖了几年的扶贫房的危险程度。
看着供奉在庙宇正堂的那个穿着道袍的干巴老头儿已经发暗的泥塑像,没来由的李帆心中就有一股亲切感。
“爷,我回来了。”
古庙中光线昏暗,全部的照明就靠着神像前两盏豆大的长明灯,在油灯的灯光下,太上老君这个千古第一的神仙,看来颇有些神mì
感,那早已经发暗勉强能看出些许彩色的泥塑身子,看起来还带了一些真实。
李帆的爷爷并不在大堂中,大堂两边各隔出了一间小房子,左手边是卧房,李家先辈就在这卧房中住了上千年,右手边是杂货房,存一些香、纸之类的东西。李帆不知dào
爷爷现在该是在左边还是右边,随意的走向了卧室,这里十分狭小,靠着小庙边上扎了一堵矮墙,顶上也没处理过,因此还是斜的,本来就低矮的庙宇在边上往下倾斜,就更显得这卧室压抑了。
不去考lǜ
祖先就是这么过来的,李帆光是想想爷爷一个人几十年就住在这种地方,心里就非常的酸楚。他们家族是遭了什么诅咒了,凭什么要世世代代守着这么个小庙,唐朝都灭亡上千年了,谁还管这么个保佑他们皇室的破庙。而且他们家世世代代竟然还都是单传,这就太扯淡了,也就是说一千多年来,他们整个家族的全部精力都消耗在这个破庙上了。
卧室不见爷爷,又去了杂货库房,也没见到爷爷。李帆奇怪了,他爷爷又常不下山,该不会出去啊。仓库中火纸香主堆放的满满当当,打扫的也很干净,却不见一个人。…,
“爷到哪里去了?”
李帆疑惑着走出仓库,却见到一个人摇头晃脑的正走进庙门,破旧的道袍,散乱的发髻上随意的插着一个玉簪子,结实矮壮的身体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迈过庙门的高门槛,这不是他爷爷还有谁,从力道外邋遢到位极了。
“明明看到人影了啊,怎么一晃就不见了。”
他爷爷自言自语,这也是他们家族的习惯了,话说经年累月除了采购东西,偶尔下山外,几乎常年见不到一个人影,再不自言自语的话,恐怕就只能神经病了。
“爷!”
李帆一声高叫惊醒了他爷爷李默然,老人抬头用皱纹包着的清澈的眼睛一下子就认出了李帆,面露惊喜状。
“娃,你咋来了?快让爷看下,长高了啊,这长的真快,都快上房梁啦。”
李默然真的不知dào
孙子今天来,因为他这里连电都没有,根本没办法通知他。其实就算有电,他也不知dào
怎么用,而他也拒绝一切现代化的东西。
一边任由爷爷左摸摸右瞅瞅,一边李帆责备道:“我放假了所以来看你了。你咋乱跑呢,这山高林密的,要是出点事可咋办,连个人都见不到,出事了谁来救你。”
李默然露出憨厚的笑容道:“能出啥事,这山上咱熟的跟啥一样,闭着眼睛都出不了事。我这刚不是看到好像有人影子,就出去看了看,咋一晃眼就没了。”
李帆摇摇头无奈的笑道:“这地方能有啥人来啊,就是有人想找都找不到呢。八成是什么动物,或者你干脆看到我了,就知dào
乱跑。”
李默然道:“可能吧。”
说着又指着老君像对李帆交代道:“对了你来了,就赶紧给仙尊老爷上香啊,都这么大了,咋还不懂事呢。”
李帆不以为然道:“啥仙尊啦,神仙了,这都是假的,咋还这么迷信呢。上香有啥用,你说,你拜了一辈子这老道士,他给你啥了,给你荣华咧,还是给你富贵咧。”
李默然顿时就不悦了,道:“你这不懂事的娃娃,可不敢这样说,神仙灵的很呢,咱李家从来都是生男娃,这可没假。”
李帆哼道:“还一直都是单传呢,不小心就绝后咧。”
李默然怒道:“你这瓜娃胡说啥呢!叫你上个香咋这多事呢,这老君爷,不光是神仙,还是咱祖宗呢。不上算咧,以后也甭来看我老汉了。跟你爹一样,都是瓜怂,气死人咧。”
李帆知dào
他爷爷是倔脾气,不是倔到极品的人,谁又能在山中一待几十年呢。
知dào
拗不过爷爷,李帆赶紧回话道:“好好好,我上香,我上香,我就是说笑呢。”
说完,用标准的礼仪,三拜九叩,手持三根香,每插一根香就来一遍,确实很费事,三根香点上后,膝盖都跪疼了。
做完了这些,李帆看到爷爷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一脸的褶子打开,仿佛开花了一样。
“好好好,这就对咧,快起来吧。你来了,今儿爷给咱做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李帆的心就咯噔一下,山里能有什么好吃的,就是些自己种的青菜鲜瓜,而且做的还无比清淡,几乎都尝不出味道来,真是淡出鸟了。可是又不敢表达不满,否则他爷爷真能立马赶他回家去。李帆心里已经暗暗打算,晚上偷偷吃自己带来的方便面好了。…,
吃完了一顿好几年没吃,可是一辈子都不会怀念的饭菜后,天色终于暗淡下来,李帆趁着他爷爷赶他走不让他帮忙洗碗的当儿,偷偷拿出了一包饼干,狼吞虎咽的塞进了肚子,总算才止住了饿了一天的肠胃。想想还是李帆的老爸聪明,当年下山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了一队科考队,他帮忙带了几天的路后,跟科考队混熟了,最后当科考队走的时候,他不惜跟李默然吵了一架,然后跟科考队跑了。之后他老爸跟科考队走南闯北,娶妻生子发誓再也不回山里了,但是李帆出生后,却变了个人一样,隔三差五的带李帆到山里看望爷爷,父子两人的关系终于改善了。但是李帆的老爸在李帆的前途上却十分坚定,那就是李帆不可能以后也跟祖上一样,一辈子留在山上,而是要过世俗的平静生活,还几次想被老爷子接下山,但结果吗可以想象,被骂一顿后灰溜溜的自己一个人回来。
李默然终于收拾好了卧房角落锅碗瓢盆,一脸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来,娃,爷给你讲故事。”
李帆满脑子黑线,还讲故事,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呢。小的时候,确实很喜欢听爷爷讲那些神神怪怪的故事,可是自己这都是准大学生了,哪里还会信这些东西。但是不听吧,爷爷肯定会不高兴,带着慷慨赴死的精神,忍了。
露出一个微笑道:“好的,我最喜欢听爷讲故事了。”
讲了一大段故事,又诵了几篇祈福的经文,李默然发xiàn
孙子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心中充满慈爱,这孩子爬山累坏了啊。给孙子小心的盖上了一床自己平时不舍得盖的毯子,李默然走出了卧室,到了神像前毕恭毕敬的磕头祈祷,又给长明灯添上了香油后,就要往卧室走去。
这时候他突然发xiàn
,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庙门处,一晃就不见了。看样子,仿佛还是从庙里偷偷跑出去的,难道有贼,这可奇了,这庙里也遭贼了,千古未遇的事情啊。
李默然想了想,孙子在这里,还是保险起见,于是卸下了当门板,推着木门嘎吱嘎吱的响,这庙门有多少年都没关过了。
就在门要合缝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伸了进来。
“老爷子,这门可关不得啊,你关了门,俺们兄弟进去可就不方便了啊。”
门嘎吱嘎吱再次被推开了,出现了五个大汉,每个人手里还拿着家伙,不是刀枪,而是铲子棍子之类的东西。
“你们是弄啥的?”
李默然一脸戒备,他生长在山中,心态朴素,但是不傻,知dào
这个世界上是有坏人的。
带头的汉子道:“我们不弄啥,就是想从你这庙里借一点东西。”
“你要借啥?”
汉子道:“我们兄弟早查过了,你这庙里啥都没有,也就是那个镜子还有点门道,哼哼,老师傅就把你那个镜子借我们兄弟看看咋样。”
汉子指着老君香案上一面古铜镜,还晃了晃手里的铁铲,一点不像是商量的样子。
李默然却一脸的决绝:“这庙里的东西,你啥都不准动,我跟你说,你赶紧走,不然神仙要生气的。”
汉子哈哈笑着:“神仙?这世界上还有神仙,你这道士不是傻子吧。给我让开。”
汉子推开了李默然,几个人一起冲进了庙里。…,
李默然愣了一愣,就看到汉子直奔神像前的香案上摆着的那面镜子,古朴的铜镜子,传说是唐代的皇帝所赐,镜子背面还刻着字,上书: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不准动!”
李默然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传说山里的和尚道士可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可那毕竟只是传说,李默然这个道士却只会念几篇经文。
只见他冲了上去,只是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那个正要伸手动铜镜的汉子,死死抱住不让他前进一步。汉子怒了,回手拿棍子狠敲李默然的头,可李默然死死抱住他就是不松手。
“废物!”
旁边看着没有动手的带头汉子骂了一声,打手势让其他几个人去帮忙,几个人连拉带托的把李默然驾到了一边。带头汉子亲自走上前,脸上充满了不屑看了一眼神像,然后伸手就去拿那面镜子。
李默然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可是身子却不能动一步,被人死死按到在地。
带头汉子回头对他鄙视的一笑:“这么好的镜子,竟然一直放在这里蒙尘,看来这次我们兄弟没白来山里一趟。老辈们说的果然不过,这里真的有一座庙,不过这地方也够古怪的,凭你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要不是今天跟着那个小子,恐怕还真的到不了。”
可是手摸到铜镜后,汉子突然脸色顿住了。
手下们正在按着李默然,看到自己的头儿有些不对劲,一个手下关切的问道:“老大,怎么了?”
带头的汉子神色凝重道:“有古怪,这镜子竟然拿不起来。”
手下疑惑道:“咋可能呢,这镜子明明就摆在哪儿,不可能那么重吧。”
带头汉子道:“说不上来,谁知dào
有啥名堂呢。我再试一下。”
李默然不说话了,这镜子平常就没什么特别啊,他经常拿起来擦拭的,咋这汉子就拿不起来,难道说神仙真的显灵了,忍不住就往神像上瞅了一眼,神像还是那个神像,可是李默然心里顿时一震,他分明感觉那神像睁眼看了他一眼,尽管他一直执着的相信神仙是存zài
的,可是现在这情况仍然感到诡异、恐惧、惊吓、五体投地的虔诚,各种心绪顿时在心中翻动起来,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带头汉子可没多少耐心,尽管他们已经查清了,这庙里就一个老道士,还有一个小青年,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而这庙一般人也到不了,所以他们才敢心安的走进庙里打算强抢。当然如果老道士没发xiàn
他们,不关门的话,他们也不介yì
深夜来偷,毕竟如果对方发xiàn
认出他们并报警的话,事后也是个麻烦事。
汉子竟然拿起铲子,开始砸香案,这镜子也就是比巴掌稍大一些,就是金子也不该有多沉啊,他怀疑是不是镜子是连在香案上的,否则怎么可能拿不起来。
“嗯?看走眼了,这桌子也是个好东西啊,看样子有年头了。”
汉子砸桌子没砸动,仔细看了看,发xiàn
也是个老玩意儿,至少是数百年以上的红木制作。
————————————
“爷,出啥事了,咋这么吵呢。”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的李帆走出了卧室。
突然看到几个陌生人,吓了一跳,随即看到自己爷爷被四个大汉按在地上,摸样狼狈,立马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入室抢劫。李帆非常生气,气的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把这些人暴打一顿,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老人呢。…,
可是他是见过外头市面的孩子,知dào
关键时刻性命才是最重yào
的。
忍住愤nù
李帆对自己认为的抢劫犯说道:“各位,你们要什么尽管拿,放了我爷爷。”
带头汉子跟自己兄弟相视一笑,遇到识相的人了。
“嗨,小子,算你聪明。要我们放开你爷爷也不难,告sù
我这镜子有什么古怪我就放了这老头。”
李帆看着汉子手里指的镜子,莫名其妙道:“就是铜镜么,有啥古怪不古怪的,你想要就拿走就是了,赶紧放了我爷爷。”
汉子笑道:“拿起来?你开啥玩笑呢,老老实实的说实话,别惹的老子火上来了,让你们这一老一少遭罪。”
李帆怒道;“你才开玩笑,这镜子就是个烂镜子么,还有啥特别的。你要拿就拿,说这些废话干啥呢,赶紧放人了,我爷爷年纪大了,老这么趴在地上,病了咋办。”
李帆也是没经lì
过险恶的,生气之下,对这群贼说话也不太客气。
带头汉子眉头一皱半信半疑,命令道:“你过来拿!”
李帆毫不在意,走到香案前,轻轻一下就拿起了镜子,用一副得yì
的神色看着汉子:“咋样,给你,赶紧放人。”
说着把镜子往直愣神的汉子怀里一塞。
汉子心中震撼,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压力,条件反射般的往后看了眼神像,看后冷汗直冒,他觉得神像在对他笑了下,顾不得其他了,一挥手,啥话都不说,就往门口走。他的手下,见到老大的手势,放开了李默然,紧随其后。
“不准走,把镜子留下!”
自由了的李默然结束了愣神状态,这才发xiàn
了自己孙子竟然出来了,还在扶自己起来。他没有吸取教xùn
,大喊一声,甩开了孙子,再次向大汉们冲了过去。
岂料他话音刚落,那拿着镜子的汉子,突然哎呀一声,把镜子掉在了地上。
“老大,咋了?”
手下围着他问道。
“烫死了!”
带头汉子回答,随即又说:“肯定是个宝贝。”
正要弯腰捡取镜子,却又见李默然缠了上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起自己的铁铲就当头砸下,顿时鲜血就蹦了出来,一个年轻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他却是没有砸到李默然,而是砸到了把李默然撞开自己挡了上来的李帆。
“痛!”
这是李帆挨了一记铁铲后的第一反应。
“晕!”
这是李帆的第二反应,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倒去。
“老大,打死人了。”
“胡说啥呢,赶紧走。”
汉子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只是几个小毛贼,平时也就是做点小偷小摸,连警察都不把他们当回事。偶尔听人说过,几十年前曾经上山看到一个古庙,上香祈祷后,回家没几年就发出了,可是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个事就放在了带头汉子的心上,前几日打牌输了很多,可是却一时找不到来钱的道儿,于是就打起了这个主意,才到了山上,想着找到这个庙,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这才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
平时虽然打架斗殴的事儿也没少做,可大多是拿了别人的钱帮忙去吓唬吓唬人,真zhèng
动起手的时候都很少,更别说打死人这种事了,现在看到躺在地上一脸是血的青年,他怕了,顾不得其他,说了声跑后,自己第一个已经冲出了庙宇。…,
李默然懵了,看到孙子一脸是血的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他傻了。
天降横祸啊,心里来不及伤心,也来不及愤nù
,因为还顾不得想这些,他此时的心就一个字“慌”,慌的不知dào
该怎么办。
突然再次看到了神像,一种主心骨的感觉就找到了。
“老君爷啊,求你显显灵,救救我孙子吧。”
李默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五岁起就熟稔无比的祈祷词也忘的一干二净,只能不停的念叨老君显灵。
“爷,求啥神呢,我没事了。”
李帆醒来一看自己爷爷五体投地连哭带念叨的对着神像念念叨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可是自己的说话,却没能阻止爷爷,他还在地上反复的念叨。李帆无奈,走过去要扶起爷爷。
“啊,这咋回事?是我看花了吧。”
李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穿过了爷爷的胳臂,愣住了!再试一次还是如此。
“老君爷啊,看在我世代都此后你老人家的份上,你就发发慈悲吧。我孙子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啊。”
李默然依然在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念叨,一边还不停的抚摸着自己身边的孙子。
李帆要疯了,他终于看清,自己爷爷身边的那个身体,那竟然是自己。
自己躺在地上,可是现在也好好站立着,是有两个自己,还是,自己见鬼了!
“地上的那个是我,那么我又是谁,准确的说,我现在感受到的这个我,是谁。”
摸摸脸,感觉还在,手、脚、鞋子都在,而且跟地上躺着的那个身体一模一样,可是再三的碰爷爷就像是空气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我是谁?我发生了什么事。”
李帆头痛、烦恼、六神无主。终于看到了一个东西,那几个贼没有带走的镜子,还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李帆像是找到了寄托一样,跑向镜子拿了起来,慌不迭的就放在眼前,他要看看自己变成了啥样,可是镜子里空空如也,照出的是他背后的墙壁,以及月光下的门外那颗老槐树的树干。
李帆怅然的抬头,看到了一个盘腿打坐的活生生的老道士。
李帆记得那原本是老君像的位置,惊道:“你,你,你是谁?”
老道士迷惑了下想了想道:“我是谁,我是一气化三清太清居火赤天仙登太清境玄气所成日神宝君道德天尊混元上帝,也就是你们拜的太上老君。嗯,其实也不是,我只是太上老君沾染在这神像上的一道神念和一口清气所化成的分身,仗着你家千年供奉,还有这崤山灵脉的滋养,才得以化身显圣。嗯,同时我也是你们的老祖先,不,应该是你们老祖先的分身。”
李帆惊道:“你,你真的是神仙?这世界上真有神仙?”
那个自称太上老君的老道士迷惑道:“我是不是神仙我也不知dào
,这世界上有没有神仙呢,好像也没有了。”
竟然没有神仙了,那这眼前的老道士是什么东西,妖怪?幻觉?
“没有神仙了,那你是啥东西?”
老道士很疑惑:“我也不知dào
了,我只是一口清气所化,本意是保佑你家千秋万代呢。但是一千年前发生了大事,神仙都没有了,连太上老君都没有了,我也就失去了意识。直到最近这才醒来,说起来还多亏了你们这系支脉,一直不间断的用香火保住了我的神念才能如此。”…,
————————————
“老君爷啊,显显灵吧,救救我的孙子,我家世代都给你供奉香火,洒扫祈祷一日不敢怠慢,今天我孙子却要死了,你就算不看在我家千年虔诚供奉的份上,也要为你这庙以后考lǜ
考lǜ
啊,要是我孙子死了,以后可就没人给你上香了啊。我李家断绝了香火,你老人家也要断绝香火了啊。”
李默然依然在苦苦祈祷着。
凄惨的声音同时传入李帆和太上老君分身这老道士耳中。
李帆心中凄凉,自己就这么死了,爷爷以后可怎么过啊,后半辈子沉湎在懊悔和痛苦中。
太上老君分身眨了眨眼睛,沉吟道:“这样确实不好呢,你死了,可就没人给我延续香火了啊。要是这样,我这神念可保持不了多久啊。这实在不好,我也不想死。”
李帆发xiàn
这老君分身似乎智商不咋地,说话慢慢吞吞,但是谁又能知dào
呢,所谓大智若愚,就想射雕上的郭靖一样,看似傻傻呆呆却练成了九阴真经,还抱得黄蓉这美人归。
李帆道:“那你说咋办啊?谁想死呢,不过既然你能显灵,就告sù
我爷,说我去了天堂,让他不要伤心就好了。”
李帆想的是爷爷,不想爷爷为自己的死伤心一辈子,但是随即他又想到,他自己以后怎么办,现在这情形,是自己死了,可是灵魂还在啊。那这灵魂以后就这么一直存zài
吗,飘飘荡荡在人世间,不能跟人说话,不能触碰别人。
“那好吧,不过我不能显灵太长时间,我这神念现在还弱的很呢。”
说完,李帆就看到那神像金光灿灿,再也看不到老君分身的身影,他眼前的就是那尊泥塑,不过泥塑周身金光鲜亮无比,并且张口说话了。
“李默然,你不必伤心,你孙子并没有死,而是你家千年虔诚供奉,现在已经功德圆满,你孙子已经先你一步去了天庭享福,你也好自为之,继xù
洒扫不能懈怠,等你百年之后便把你召上天庭,让你与你孙子团聚。”
神念附在泥塑上开口说话了,口气威严中又带着飘渺,还真有那么点神仙的意思,说完神像再次回复了那安然的模样,而李帆也再次看到了老君分身出现。
解除了显灵后的老君分身嘀嘀咕咕抱怨道:“啊,累死了,这显灵太费神了。”
又道:“我这样说咋样?”
李帆点点头道:“好的,这就行了。”
低头看向自己的爷爷,只见一副呆傻的样子,愣愣出神。
但是脸上的痛苦已经少了八分,只是那伤心的模样还是让人心痛,在他心中毕竟要跟孙子分别了啊。
“老君显灵咧!”
李帆看到爷爷出神的对神像自言自语。
“但是,老君爷啊,我死以后,这庙可咋办啊,可没有人在给你老人家上香洒扫了啊。”
李默然一头磕到底,再次对神像说道。
“对啊,这可遭了,咋办,咋办,咋办啊。”
老君分身此时也一脸怕怕道,当然他的话李默然是听不见的,只有李帆能听见。
李帆才不关心老君分身呢,他爷爷不难过就好了,以后他荡荡做一个孤魂也无所谓了,只是那孤单恐怕会很难熬的。
老君分身突然一脸了然对李帆道:“对了,我想到办法了!娃,你听着,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李帆苦笑道:“我现在都成了这幅模样,孤魂野鬼一个,能帮上你啥忙,烧香祭拜这事我恐怕做不成了。”
老君分身道:“光靠你当然弄不成了,如果没有这香还在烧,保住了你的魂魄,你以为你还能跟我在这里说话,早都被风吹散了。而且就算有这香来保,你也过不了头七,就要烟消云散了。”
李帆突然瑟瑟发抖起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连鬼魂都做不成了。当他发xiàn
自己变成了魂魄还能思考,在他心里这就不是真zhèng
的死亡,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换了一种存zài
方式而已。可现在,这老君分身说,自己撑不过七天,一种濒死的感觉这才涌上心头。
惊道:“那可咋办,咋办,咋办啊。”
老君分身道:“娃,你甭害pà
,只要你帮我的忙,我想一下,就让你再活一回吧。”
李帆道:“再活一回?啥意思。”
老君分身叹道:“我想了想,要是你家绝了香火,等于我也绝了香火,迟早我也要烟消云散的。在说了,其实算起来,你们也是我的后代不是。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死了。”
李帆追问道:“不让我这么死了,难道你还能让我活?”
老君分身道:“没错,当初真zhèng
的太上老君分了一口清气在这神像上,永保李唐长盛不衰,不过现在李唐也没有了,我就动了这清气也不要紧了。我想着,把这清气打入你的身上,能保你还魂不死。但是你得发誓,一辈子在山上,为这庙洒扫上香,保我这神念不灭。”
李帆哪里有的选择,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好,我发誓,一辈子在山上为你洒扫上香。”
老君叹道:“你可不能反悔啊,这清气打入你的身上,这就等于把我的根基暂时交给你了,我就得沉睡了,直到这灵脉聚集足够的灵气,或者到你咽气的那天,清气再次回来为止。”
李帆担心老君分身不放心,立马给他保证道:“你放心了,我一定一辈子留在山上。”
老君分身道:“好,而且你还要发誓,你子子孙孙都留在山上。”
李帆又发了一次誓言。
老君分身才凝重的捏起了手诀,那手诀复杂无比,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最后终于手指一指李帆,喝了一声“去”。
李帆看到,一股清蒙蒙的气流飞向了自己,下意识的用手一挡,但是那清气毫无阻隔的进入了自己的身上,顿时又有一股温良、安全的感觉升起,只见清气在自己在丹田处停了下来,并且发出一道道微细的气流,沿着一条条看不见的经脉在身体里流动不息。
“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到你的身子。在不快点,就错过时辰了,那时在想要活,除非是真zhèng
的太上老君显灵,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了。”
李帆还在看自己的身体变幻,突然听到老君分身着急的声音,在看老君分身,面色比之刚才憔悴了很多,一点神仙的样子都没有了,就像是一个久病的老人弥留之际的样子。
“噢,知dào
了!”
说着李帆就控zhì
着灵魂,往自己的身体处走去,但是这灵魂行动起来十分不方便,空气仿佛变成了流水,而他就像是在泳池中走路一样艰难。
终于艰难的走到了自己身体前,突然他念念有词的爷爷不说话了,抬头紧紧的盯着自己。李帆吓了一跳,难道爷爷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知dào
爷爷会不会害pà。…,
“镜子,镜子咋飞在天上,难道说刚才真的是老君爷显灵了,不是我老汉看花眼了。”
原来李默然是看到了李帆一直忘记放下,拿在手里的镜子啊,刚才老君分身短暂的显灵,看来还没有取信于他啊。
“谢谢老君爷,你在天上可要保佑咱孙子啊,那也是你的子孙后代啊。保佑他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看到爷爷在此磕头在地,脸上的伤心已经没了踪影,而且还一副感激的模样,李帆算是放心了。可是随即又难为起来,刚才让老君分身撒谎告sù
爷爷自己去了天上,现在又自己又要复活了,到时候该咋说,要是吓到了爷爷可咋办。
“嗯,对了,就说是自己思念爷爷,央告玉皇这才回到世间的。爷爷是迷信的人,一定会相信的。”
思虑了一番后,才终于想好了说辞。
“你还不赶紧!”
一声暴喝,吓了李帆一跳。
手里的镜子顿时掉到了地上,镜子落在了李帆的肉身上,沾染到了血。竟然开始吸收起那血来,同时光芒大作起来。
“不好了!”
老君分身再次大喊一声,李帆抬头看去,他已经飞身而来,手上的拂尘如剑一般打了过来,目标正是地上光芒大作,并且开始颤抖起来的镜子。
“这是怎么回事,你干什么?”
李帆惊道。
老君分身的拂尘压在了镜子上,手上再次捏诀,口里念咒,一道道光芒从手上不停的打在镜子上,终于镜子再次平静下来。
老君呼了一口气道:“这镜子可是个魔物,太上老君留下一道神念在这里,就是为了镇压这魔物,但是现在清气到了你身子里,保你不死,没有了清气我又一时分心没有镇住,结果这魔物就趁机作怪了。好了,你赶紧回魂吧。”
李帆嗯了一声,正要钻入身体,突然那镜子咔嚓一声,粉碎了。
而就在镜子粉碎的同时,李帆感到一种巨大的吸力传来,镜子碎片形成了风暴,他正在被风暴撕扯进中央而去。李帆抵挡不住这股吸力,身子飞了起来,钻入了风暴中央,身上则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最后他仿佛真的感到被撕裂了,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隐隐约约也听到了老君分身的惨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