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拂晓,金乌在东方将升未升,红彤彤的犹如一颗剥皮鸡蛋。
上芜峰顶,一处光滑若刀削的石台上,闻仲正迎着朝霞,抬步挺身,不时的做出一些奇怪动作,举手抬足之间,很是缓慢,仿佛负重而行,没过多久,已是额头隐有汗渍,极为吃力的样子。
“闻仲。”
随着这个声音,半空中亮起一道青虹,在晨光下更显得飘逸轻灵若仙子的眉红,踏剑来至闻仲近前。
轻轻的跃下飞剑,那天青色长剑悄然归至她背上的剑鞘中,眉红看着闻仲怪模怪样的做出各种动作,不禁皱起了眉。
“闻仲,师父找你。”
“嗯。”
闻仲用鼻子哼了一声,手中动作却是仍然不停。
眉红看了心中更气,心道自己不计较他昨天晚上发疯似的胡言乱语,他倒摆起架子来了?
“师父找你有急事!”
她加重语气。
“师父,他老人家,找人,会有急事?”
闻仲这时摆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他单手撑地,倒立起来,接着整个身体像没有骨头似的,向后折去,双脚挨地后,又一个翻腾,再单手撑地,这么来来回回几个反复,犹如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虾。
眉红看呆了。
“你?”
闻仲连翻几个跟头后,立在当地,做收功状。
“这是我新练出的玩意儿,好kàn
吧?”
他回头笑嘻嘻的看向眉红。
“哼!”眉红冷哼,“杂耍玩意儿,没一点用处。”
“错、错,大错特错。”
闻仲连连摇头,“眉红,我早就跟你说过,蜀山的仙法,修器不修体,只是依仗外物外丹,即便是把这些法宝飞剑练到能覆山倾海的地步,修liàn
者本身依旧是脆弱无比,所以,以外法入内,或者内法炼心再发乎于外,才是正道……”
“别胡说!”
眉红娇斥一声,“这话欺师叛道,再乱说我就大义灭亲斩了你。”
“眉红师姐才不会这么狠心呢……”
闻仲面上的笑容不变。
眉红也知吓不住他,没奈何,只好皱眉开口劝道:“闻仲,这话可说不得,若是外人听去了,可是你的大罪过。”
“罪过又怎样?能赶我下山?大不了再在石梁面壁几个月,到时可劳烦师姐你送上几回牢饭。”
笑嘻嘻的脸,不在乎的语气,如此惫懒的家伙,真让人气得心中燥闷不安。
眉红盯着闻仲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想要甩袖而去。
“师姐师姐,别走别走,我这正有一个好玩的玩意儿给你看呢。”
闻仲急忙上前几步,拉住眉红的袖子。
“什么玩意儿?”
眉红冷着脸问。
“好玩意儿!”
闻仲神mì
一笑,向后退了几步,空开了场子。
“师姐,往这里施一道五阳真火符。”
眉红看着闻仲指向的那块石地,心中虽是不解,却也伸手自袖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掐诀一掷,那处石地上顿时燃起了丈许方圆的火头。
蜀山的仙法,分为剑符阵心四种,其中又以心诀为重,剑阵二道次之,凡蜀山弟子,只有心诀修到一定程度,才能习到相应的剑术与阵法,而符箓之术,却是与其他三样不相甘的小道,一只朱笔一张符纸外加几点朱砂,便可画成一张符,符箓之术威力虽小,使用起来却很是方便,凡是有一点仙术修为,就能使用。
符箓之术亦有五行之分,眉红用出的这道五阳真火符,便为火字。
“且看。”
闻仲凑近那堆火前,伸右手在火势中一挽。
眉红看了,一声轻呼,那火虽说来自于符箓,却是五阳之火,远比平常焰火更加伤人,闻仲他身无仙气,又怎能靠近?然就在她心中讶然之时,眼中所见的一幕奇迹,却让她忘了惊呼。
只见那烈烈火势中,骤然升腾起了一点绿意,这点绿意虽是身处雄雄火焰之中,却鲜明无比,接着这点绿色便开始拔节生长,片刻功夫,一株翠生生的小草,已然傲然立于火中。
“这?”
眉红说不出话来。
“嘻嘻。”
闻仲得yì
的笑笑,再伸手在火中,拨弄拨弄那株小草,但见这小草的叶子尖端,竟然结了苞,旋即,几瓣洁白如雪的花叶,悠然绽开。
那是烈焰中的白莲花。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说闻仲一向令眉红惊奇不断,但以往的次次种种加在一处,也不如今天这幕场景带来的震憾。
这时,五阳真火符燃起的火势已然熄灭,那朵莲花也随着烈焰的熄灭而无影无踪。
“我也早就说过,蜀山中人,虽是时时苦修日日勤练,你们却不知自己修的是何道,求得的又是何物!”
闻仲说此语时,负手而立,面上中尽是傲然神色,仿佛他便是浊世中独清的那位得道者。
这种气度,一时间让眉红有点迷惑,也就忘了去细品他话中的不敬之意。
然片刻之后,眉红终于清醒过来,心中立即恼怒不已,就像闻仲所言,他们二人自小一同长大,这小子有几斤几两,眉红怎会不晓得,细想之后立即明白,一向爱说空口白话的闻仲,又在骗人了!
“快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眉红上前一把拎住闻仲的耳朵,左拧三下右拧三下,闻仲立即开始告饶。
“我说我说,是济世金佛他老人传给燕赵师叔又传给我的‘云体风身’,今天早上我练出了一点心得……”
“哼,我就知dào。”
眉红松开了闻仲的耳朵,她知dào
闻仲虽然聪明无比,资质远超蜀山内的所有弟子,但因为师长之命,从来不曾习得蜀山内任何仙术的他,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领悟出这么神奇的仙术,若说是济世金佛所创‘云体风身’的大能耐,倒是有可能。
不过……
“那个不是只及身体的体术么?怎么会有这种能耐?”
眉红仍然很疑惑,所谓‘体术’,这个词是她自闻仲这里听说的,其意指的是只是及于身体的锻炼法,既然只涉及到身体,又怎能控zhì
火气流动?
“别以为我前面说蜀山仙术的缺点是胡编的。”
闻仲捂着自己的耳朵使劲揉,“济世金佛他老人家也看出了这个缺失,云体风身之术,便是他创出来的内外及内之术,练到至高境界,可以与万般仙术互通有无。”
“这么说……”眉红眼中现出惊喜的神色,“你由此术,亦能悟出仙法,这不违背不传仙法与你的戒条,那不是太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
闻仲暗自摇头,不过看着眉红的喜悦,却是不忍开口,只是点头附和。
上芜峰顶,一间竹舍之前。
“师父,师父?你找我?”
闻仲敲敲竹舍的门,半响不见回声,便推门而入,竹舍之门刚开,迎面扑来的一股冲鼻酒气,呛得闻仲直皱眉头。
竹舍内一团混乱,藤椅竹桌七倒八歪,地上还有酒醉吐出的秽物,闻仲捂着鼻子,在竹舍内翻翻找找,好半响才在木榻之下拎出了自己的师父,这是个满脸胡子碴的邋塌道人,一身道袍早就分不清原本颜色,甚至连脚上的靴子都丢了一只。
这便是闻仲的师父,蜀山三峰四脉之中的上芜峰之主——陈终。
“师父?师父?”
闻仲极其不敬的拍打着自己师父陈终的脸,然醉酒道人却只是吱唔几声,没理他。
于是,闻仲毫不客气的倒拉着陈终的腿,将其拖出了竹舍。
“咦?”
眉红正在竹舍外的院子里等着,见到这般形状的师父,不禁讶然出声。
“就在方才,师父他还清醒着,特别吩咐我尽快将你带来,有要紧事与你说呢,怎么刚刚这片刻功夫就醉了?”
“咱师父可不是平常酒鬼,刚才在屋子里我数了数,你猜有几只酒坛子?七个!”
闻仲将陈终拖到院子里的井边,一边打水一边说话。
“你要怎么样?”
眉红戒备的望着正在打水的闻仲。
“当然是让咱们尊敬的师父清醒清醒。”
“你这么做是辱师之罪。”
眉红望着正提水欲往陈终头上浇的闻仲,提醒他。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dào。”
说着话,‘哗啦’一声,半桶清水浇在了陈终头上。
“啊!”陈终一个激灵,猛得站起身来,满面怆惶,“下雨了?下雨了!”
眉红为之莞尔。
闻仲抬眼望着万里无云的天,自顾自的言道:“怎么刚刚下了一盆雨,这天就放晴了?”
陈终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天,然后猛抖身子,但见那盆清水自他身上流下后,竟被乌得漆黑似墨,这件道袍真是脏得离奇。而陈终这一抖,正将这些脏水抖得四溅飞散,那边眉红甚是机警,已然抖手出剑化出一道水晶壁般的屏障,将脏水隔开,闻仲一是没有眉红那般能耐,二是距离着实太近,刹那间便被溅了满身满脸,乍遭此难,闻仲不禁愣住了。
“自作孽,哈哈哈哈。”
见闻仲这般模样,眉红哑然失笑。
闻仲无奈的抹抹脸,叹着气,开口言道:“师父,您多久没洗澡没洗衣服了?”
“唔。”
陈终似醒未醒,打了个酒嗝,口中喃喃言道:“个月吧,不算久。”
“您真行。”闻仲朝陈终竖起了大拇指。
拍拍自己的脸,陈终终于清醒过来,转头看看眉红和闻仲——自己唯二的两个徒弟,被酒麻痹到瘫痪的神经,好半响,才想起某件重yào
的事情来。
“哈哈哈哈。”
陈终猛得仰天长笑。
眉红和闻仲同时一惊,相互对望一眼,难道这个自他们上山起,便在酒坛子里泡着的师父,终于完全疯了不成?
“师父,您没事吧?”
闻仲小心翼翼的问着,并且慢慢移着脚步,离自己师父远点,听说疯子会咬人的呢。
“师父高兴啊!”
陈终的声音又哽咽了,他猛得扑过来,一把抱住还没来得逃离的闻仲,那犹如墨涂的颜色,顿时印在了闻仲的道袍上,眉红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头。
“师父您有话好说……”闻仲侧过头,让自己的鼻子远离陈终身上的可怖气味,身体也在不断挣扎,可惜陈终力qì
极大,挣是挣不开了。
“我陈终的所有徒弟,都入了登仙阁,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
陈终的声音哽咽着。
眉红听了却是一愣,昨日里的那次考较,便是在考蜀山后进弟子是否有资格进入登仙阁,习得真zhèng
的蜀山仙术,她自己入选,当在预料之中,然闻仲呢,师门不是早就下了严令,不允其修习仙术,难道他也能进登仙阁?
“师父,闻仲也进登仙阁了?”
眉红急忙问着。
“当然了!”
陈终点头应道。
眉红立即攥紧了拳头,面上是无法压抑的喜色,闻仲他六年的苦苦期盼,终于成了现实,如何不令人欣喜。
“闻仲,听到了没有?你可以修行仙术了!”
眉红的声音很兴奋,然而,却没得来闻仲的回应,讶然之余,眉红仔细瞧着正被陈终拥在怀中的闻仲,立时愕然。
“师父您快松手,闻仲晕过去了!”
“啊?”
陈终愕然松手,闻仲立即软软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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