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开腔(7)
“后背还疼吗?”她脸含关切,细柔的眉眼带上淡淡的愁云。
“不觉得疼。”
张丽萍叹气,“小放啊,你师父也是为你好,而且这次尤家撤资,团里情况就更困难了。”
“找我什么事?”徐放低头,瞳仁漆黑,打断了她的话。
张丽萍余下的话全都梗在了心头,闭了闭眼,“你师父说,从明天开始,咱们团要招学徒了,这部分他说由你去接手。”
她虽没全讲,但言下之意,徐放十分明白。
他的的确确是暂时无法登台了。
“明日官网开始挂招生信息,你多注意些,遇到有天资的好苗子加重培养,若不是尤家撤资事发突然,你师父也不可能这么忙着招新,小放,你要知道我和你师父没责怪你的意思,毕竟你也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份,你也是着了她的道……”
徐放皱眉,“知道了。”
尤国章撤资,团里陷入困境,李任意招新,一是为了培养人才,二是为了能有资金运营剧团。
“小放。”见徐放要走,张丽萍声音急切,“你能不能偶尔跟我说说话,你上次去北京我发你好几条消息你都没回,你伤的这一个月我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每次去看你你都不见我,我……”
徐放回头,没吭声,黑眸在夜色中尤为的沉,天真的黑了,张丽萍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末了,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所谓的官网,其实挺不完善的,页面也十分简洁,国海越剧团五个字在最上面页眉的左侧。
LOGO是红日,蓝海。
官网的日常就是发布些团里活动的消息,由梁吴运营,在来越剧团之前,他在一家传媒公司做技术。
梁吴提过不少挺新尚的页面设计建议,都被李任意给否了,他觉得没必要弄那些花里胡哨的,自己经营越剧团,又不是做公司。
所以至今国海官网都是深蓝白底,跟以前学校的校园官网似的。
徐放觉得招新挺难的,这么多年,细数下来,也没见多少新人进越剧团,喜欢听和喜欢学看似密不可分,实则区别很大。
就拿尤国章举例子,他十分好这口,但是会来学吗?倒不是说还没深爱到这地步,没时间也是个大问题。
况且招新,是招收新鲜血液,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电竞、媒体这些新尚的职业,要么自己喜欢,要么工资高。
说白了,喜欢看越剧的老一辈的居多,年轻人又很少看这些,圈子太窄,难。
官网开始放出招生消息的第一个上午,就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引擎声呼啸着在大院门口停了下来,副驾门打开,高跟鞋先踩地,哒的一声,随后主驾驶位上矮个子男人下来,搓了把自己的头发,笑道:“小老板,就是这了。”
尤礼扫了一眼,院子里摆着个木桌子,上面铺了一沓报名表,桌子后面坐着个男人,他坐姿并不端正,单肘撑在桌面上,手里拿着支最普通不过的黑色管中性笔,中指无名指夹着在快速转动,另外一只手捏着打印出来的招生单在看。
尤礼迈进院子,高跟鞋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徐放想听不见都不行,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尤礼。
尤礼看到,徐放眉头蹙了下,那样子,就差出声说我不欢迎你了。
她摸了把自己的脸,转头问陈子,“我丑吗?”
陈子笑,“以您为圆心,方圆万八千里就没比您更好看的了。”
尤礼对陈子的回答表示很满意。
徐放手中转着的笔啪嗒的掉在桌面上,不仅笑了,还笑出了声。
只是笑意中,藏着深深的寡淡。
尤礼倒是不在意,反正她觉得自己挺漂亮的。
徐放将招生的单子往桌上一放,脊背挺直向后靠,最后沉沉的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看她。
“尤小姐你走错地了吧。”
尤礼:“没错啊,这不是国海越剧团么?”
她继续说道:“我来报名。”
“这不教演戏。”徐放重新抓起笔,笔帽向下,戳在桌子上,“出门左转,打车去上戏挺方便的。”
“你怎么说话呢!”陈子急了,尤礼抬手,拦了陈子的话。
她走向徐放,站在桌前,俯身,涂着裸红糖果色指甲的纤白手指曲起摁在桌子上。
“徐先生,这越剧也是戏剧的一种,你们招新培养,不教演戏这话不觉得矛盾吗?而且我是来学习越剧的,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我能理解为你对我有偏见?”
徐放没说话,尤礼混不在意,只是说道:“我看了官网的招生简章了,说只要对越剧兴趣就可以来,上次在北京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了越剧,事后怎么回想都觉得精彩,说白了这还要谢谢你,但是徐先生,你这般将学员拒之门外怕是不好吧。”
拒之门外,好大一顶帽子。
徐放冷笑一声,将单子往她面前一推,笔放上面,“填表,签字。”
尤礼乐了,拿起笔。
“听说你们这包住宿啊。”
写下自己的姓名,尤礼问着,又写了性别。
“嗯。”这声几乎是从他喉间滚出来的,没什么情绪。
“学费怎么交?”
“一次三期,一期时长一个月。”
尤礼:“听着跟交房租似的,你们这要押一么?”
她没租过房子,但她出租过房子。
徐放不再听她胡扯,从桌空档里摸出盒烟,烟上搁着打火机,他起身往后走,男人脊背宽阔,风一荡,衬衫压滚,似乎要从窄腰里抽出来一样。
尤礼想,他衣服下的腰身应该挺性感的。
徐放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搁嘴里叼着,低头拢风,点出了火星子,于是顺手将打火机揣进裤兜,烟夹手里,吐出一圈薄雾。
他背着身,烟雾一阵一阵的往后飘。
徐放目光看向一处,“老刘,等这位小姐填完表,带她去东院安排住宿。”
通往前堂的拱形门一侧的植物影动,随后蹭出一个人来,约莫四十多岁,穿了件泥棕色的长袖,青深色的裤子,脚上踩着双拖鞋,下巴上的胡子不知道几天没刮了,长得乱七八糟的,不长,但看着挺闹心。
这人正是一个多月没敢去看徐放的刘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