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刻意构陷
被孟怀谨一指认,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考生脸色大变:
“孟、孟师兄,你虽是寒门学子的榜样,也不能这样污人清白!你出自寒门,岂不知寒门求学的艰难,为何要……”
这考生越说越难过,竟伤心痛哭,看着很是可怜。
他身上的衣衫虽无补丁,却浆洗到发白,说的也不是官话而是南仪乡音……一个土气又老实的寒门学子,孟怀谨莫不是随便指认了一个老实人吧?
众人的目光包含同情,孟怀谨神色冷淡。
“既知寒门求学不易,更应每一步都踏踏实实走好,你求学难,别人也不会很容易!”
众人目光中仍有质疑,程卿赶紧给孟怀谨助攻:
“师兄,我和这位考生素未谋面,不知您是如何判断纸团是他所扔?”
孟怀谨面沉如水:“书院入学考试的试卷不会泄露,扔给你的答案就是在现场写的,当时整个院子里只有你们应考的考生和黄夫子在,偏偏纸团上的字迹和你们所有人的笔迹都对不上,说明写答案的人刻意做了遮掩。”
“……左手写的?”
程卿一下想起,有一部分人天生就是左撇子,不仅能用左手写字,日常琐事也全用左手完成。
“不错!”
孟怀谨指了指那寒门考生的衣袖:
“诸多考生中只有你左手衣袖沾了墨痕,仅凭这点证据我若当众叫你用左手写字验证,那才真是对寒门学子的偏见和侮辱。所以我让你们继续做试卷,一张接一张,我不仅要看谁会做贼心虚沉不住气,也是趁机观察你们。为了参加科考,左撇子会被纠正,当你右手写累了,总不自觉想换到左手,你几次下意识想换手,又顾虑重重强行忍住,我便从有五分把握变成了八分。”
寒门考生汗如雨下。
在课堂上开小差的学生自以为掩饰的好,却不知站着授课的老师视线自上而下,能将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
别人就不会将笔在手上换来换去,唯恐墨汁滴落弄花了试卷,唯有这个考生……等这人沉不住气和其他几个考生一起掷笔弃考,孟怀谨的八分把握就变成了十分——孟怀谨太了解寒门学子了,寒门学子想要出头殊为不易,会珍惜每个机会,别人不考南仪书院还有其他出路,寒门学子面前摆的路太少,怎会和那几个嚷嚷的考生一样任性弃笔?
事若反常必有妖。
做了错事心虚,自然巴不得早早结束这场考试,离开南仪书院才安全。
孟怀谨洞察力惊人,把自己的分析当众一讲,再看那考生从镇定博取同情到面露惊慌,在场之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孟怀谨说对了!
寒门考生还想挣扎:“我、我只是不耐酷暑,心中烦躁,才换笔——”
“身正不怕影子斜,既如此,想必你也不介意留在书院等一等,我马上派人去你蒙师处求证,看你从前是否惯用左手写字,再取你平时的课业对照,如是孟某人冤枉了你,不仅要当众向你道歉,还将举荐你免试入读南仪书院!”
孟怀谨竟许下这样的承诺。
再也没人觉得孟怀谨在欺负老实人了,他们也好想被孟怀谨这样“欺负”一下,锦衣小胖子羡慕极了,竟喃喃自语:“甲字班有举人功名的师兄,皆可举荐一人免试入学,这般珍贵的名额,竟要给这厮……”
孟师兄,您为何不来冤枉下我?
小胖子表现太抢戏,程卿忍俊不禁。
解元当众道歉,且推荐入学,便是被落了脸面也得到了诚意弥补,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此时应该激动,但那寒门考生脸上只见害怕。
孟怀谨的心理战术收放自如,程卿佩服极了。
在南仪县这小小地方都有如此人物,程卿是真的不敢再小瞧古人。他们不懂21世纪的科技,却很懂人心,自己若是带着优越感在大魏生活,早晚会翻船。
那考生扛不住压力,双脚一软,痛哭流涕:
“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收了程卿的钱财,才冒险在考场传递答案,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忘拉她下水?
程卿真是怒了,“我和你素昧平生,何时给过你钱财?孟师兄都说了,我自己就有考上书院的学问水平,不需要作弊。整个南仪县恐有一半的人知道我家境况,我们孤儿寡母都要靠族里接济,可没有余钱收买你这样的人……你要铁了心冤枉我,我们不妨去衙门当着县太爷对峙,我何时见你,又给了你多少钱财,时间地点,你要说出来对得上证词!”
考生支支吾吾,“你是大族少爷,自有仆从替你出面……”
“够了。”
一直没说话的程五老爷开口呵斥:
“程卿虽是我南仪程氏的子弟,却家道中落,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支撑门户,请不起仆从帮忙,你作弊被抓还要攀咬无辜之人,满口谎言人品低劣,南仪书院容不下你,南仪县的读书人也不耻与你为伍!在书院入学考试中作弊归书院管,构陷他人却归官府管,你可是想被送官法办?”
现在不老实,送去衙门打一顿板子就会老实交代了。
就在南仪书院,还有人当着他的面诬陷程氏子弟,程五老爷自然生气。
护院听从程五老爷吩咐,要扭送这考生去县衙,此人终是吓得浑身瘫软磕头求饶。
“我说,我都说了!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要我阻止程卿考上南仪书院,并要毁了他的名声,让他无法参加科考……我早就想考南仪书院却筹措不够束脩,这才铤而走险收下对方的钱财,饶过我这一遭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哇!
在场众人没想到能听到这样惊人的消息。
大家不由打量程卿,脸黄黄的,个子小小的,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引来这场祸事——
有人要绝了程卿科考入仕的路,所有考生都觉得背后发凉。
这样做没有损害程卿的性命,却毁了他前途,和杀人有何区别?
程卿苦笑自嘲:
“我连功名都没有,就有人这样看得起我,连我自己都万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