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两人一同朝弟弟闭关的地方而去,一路上南宫暖衣都在悄悄试探我们与东方家的关系,东方冥本不打算向他透漏自己的身份,对于自己来说萍水相逢没有必要,何况若是说了真话还会惹来麻烦,因此对于她的询问,东方冥皆巧妙避过,未曾正面回答。
  途径落日崖时,那姑娘探不到确切消息大概也有些不耐烦了,谁知此时身后竟响起弟弟的声音,东方冥回头看着那身着朱红锦衣含笑向自己走来的男子,体弱之症好了许多,如今在离殇宫得到了更好的锻炼,此时的他褪去阴郁,显露出精致的眉眼,眉目如画,身姿挺拔,那往日充满死气的少年仿佛被遗留在久远的时光里,如今自信稍显锋芒的青年与自己更像双生子,每次看见弟弟如今的模样,总止不住的高兴,眉目间满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哥哥未曾邀请南宫姑娘同去历练,只是想起你与南宫姑娘相识,相见不易,如今恰逢你出关,便邀请她来与你见一见。”东方冥含笑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青年
  “这次闭关可有遇到什么瓶颈?”看弟弟周身气势大涨,便照旧询问一句,以防不能及时解决弟弟修炼上的问题。
  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子,这女子一直打听弟弟的问题,大概是有什么两人之间的秘密,如今并不是挑破双方身份的时候,便敛了笑意对女子道“南宫姑娘一直打听舍弟的事,如今他已来了,你有什么话便同他说吧,在下便先离开了。”
  言罢,便离开此处。
  且不说这女子修为并不是很高,而弟弟这几年不断修炼,其修为在外门中早已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纵然发生了什么事,不敌那位姑娘,逃跑总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东方冥最近也一直锻炼弟弟独自处理问题,因此并不担心弟弟有什么危险,便率先离开了。
  相识以来,他一直坦荡磊落,表面的尊贵霸道下是一片未经人世的赤诚,何曾如此过。
  “傻瓜。”东方悬壶咕哝着从他身上下来,整理衣衫,平躺在他身侧,看头顶古树枝丫,苍穹星辰,皓月清辉。
  “你曾说过,你是玄兽,我也特意查访过,传说九转以上的玄兽方能化为人形,之所以是传说,是因为从未有人见过。所以,起初我以为你在与我做戏,故意诓我。”
  她语气似乎永远那么淡,姿态很懒,好像这并不是件十分重要的事,然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暴露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她继续道:“后来,我看到你即使遇上大陆强者也不遑多让,又听你念叨了许多神荒山脉深处的故事,便觉得或许你真的是玄兽。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产生了修行长生的想法,因为,无论你是人是兽,我都想与你长长久久下去。”
  说着,她扬手捏了一个诀,先前掉落地上的画纸飞入手中,纸上墨迹一如既往鬼画符,隐约看出两个小人儿齐头躺在一起,正如他们眼下这般,东方悬壶轻笑出声,将画纸捧在胸口,如捧珍宝。
  “所以你明白吗?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和你的身份没有关系,若你是人,我便伴你朝朝暮暮,若你是玄兽,我便努力修行,然后伴你朝朝暮暮。”
  听到哥哥否认,东方明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若是哥哥和南宫姑娘真的打算一起去历练,便说明这五年来,两人一直在联系,即便只是作为历练的道友。若是不是……东方明又有些想同哥哥暖衣他们一同去历练……
  哥哥的声音入耳,东方明摈弃乱七八糟的念头,轻笑:“并没有,还突破了往日的瓶颈,看来以后得多跟哥哥切磋切磋了。”
  又听哥哥说南宫姑娘在打听自己的事,东方明呼吸停了一顿,一时间手足无措。
  暖衣跟哥哥问了自己什么?
  哥哥不会说了自己小时候的蠢事吧?
  然而,哥哥并未提示,直接告辞。
  “哎……哥!”东方明试图挽留,然而月白色身影已拂袖而去。
  留下东方明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广袖下五指紧张的蜷缩,东方明默了一瞬后,便调整了状态,换上平日里温润从容的模样尽管面对暖衣时,心中涟漪圈圈扩散,东方明却已不像五年前那般羞窘。
  “暖衣。”唇角轻扬,声线柔软,东方明听暖衣解释,明白暖衣是关心自己伤势后,眸光似春日湖水,“我早便痊愈了,如今修为还精尽了不少,这还要多谢暖衣当年的照料。”
  手指摸了摸发髻上的青玉簪,东方明心中有些不舍。
  这只青玉簪有清心之用,算是一件宝器,然而出身东方家的东方明并不缺这个。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得到这只青玉簪后,他便一直以青玉簪束发,再也不曾换过……
  “我……”正欲说什么,便听暖衣道。
  [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东方家的人,阿明你知道我最讨厌欺骗了。]
  “……”
  蓦然愣住,东方明眨了眨眸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碰触青玉簪的手缓缓滑下,东方明猛的回首,向着哥哥的方向望去。
  等等,哥,你对暖衣说了什么?
  然而青崖绿水之间,已无月白色身影。
  哥哥,走了……
  并丢下了一个烂摊子。
  虽然当初是哥哥先欺骗暖衣,东方明只是顺着哥哥的话往下说,可是……
  欺骗依旧是欺骗。
  若是他一早便说出自己得身份,即便他救了暖衣,暖衣估计也不会待自己如此温柔。
  不会客栈留下相伴,不会共爬三千印证梯,不会留下青玉簪,不会有那失了礼数的额头一吻……
  “暖衣……”沉默了许久,东方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如浅薄的雾气,漂泊无依。他抿唇一笑,“好啊,我告诉你真相……不过,在此之前,你能陪我走走吗?据说落日崖的落日之景极美,我在离殇宫修习了五年,还未见过呢。”
  留下烂摊子的哥哥,拍一拍屁股就走了可以啊,阿明你想说我就听,你说多久我陪你听多久
  离殇宫众人只看到少年高高在上手握乾坤的样子,却看不到他如何从弱小变为强大,女子离少年越来越近,他自始至终眼底一片清明,直至女子停下,少年才开口道:"极北之行,便由你带离殇宫众人前往,你先下去准备吧。"少年并没有说他亦会前往,少年素手挥了挥,之后便闭上了双眸,直至女子离开,少年才睁开了双眸,而后软榻上便不见了少年的身影。其实今日让女子前来本是想收她为徒,可不知为何少年并未开口,也许是他又失了收徒之心,也许是他还有其他事要做,所以才直接让女子离去。
  少年再次出现便是出现在南宫雪的身后,而众人皆是没有看到少年的到来,只因,少年在他身上设了一个阵法,他可以看到众人,而众人看不到他,少年就坐在女子身后,看着认真听课的女子,女子经常逃课他不是不知,今日倒是难得如此认真的听课,至于少年根本就没有去听上面之人在讲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子,她一袭紫衫仿若仙女下凡,美得令人窒息,少年自然看到了众人之中有数人的目光一直在女子身上,而少年依旧不动声色,却是将那些目光在女子身上的人记在了心中。
  残暴的阳光普洒在遍眼的绿瓦红墙,飞檐突兀横出,商铺招牌旗号在高高飘荡,车马粼粼而来,行人川流不息,或眉眼带笑,或面露愁容,或开怀大笑,或殷殷切语,从中窥出一个泱泱盛世来。
  然而,这是太闹的了。
  耳边的人声鼎沸,眼前的熙熙攘攘。他逐渐蹙起眉。真的,过于聒噪了。
  这表现就好似一个卧病在床太久的老人,因为太久没踏出他那孤寂的老院儿,初初被投入繁华的街市,总是会有那么些无所适从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此前他印象中的环境,总是充满着沉默,克制,守礼,和疏离的。
  独孤家的二公子,刚刚感受到城池繁华的时候,好似个走不出户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好在没人见着,见着的也是些陌生的行人,顶多会好奇这白衣公子是哪里来的外乡人罢了。
  然而,若你见了昨夜,这又仿佛是换了一个人样。
  那是夜笼长巷,高檐低墙悄悄隐匿于夜幕之中,石板路映着月光闪着银白的露光向远方延伸。青楼红灯高悬,热闹异常,寻着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眼前豁然一亮,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看那红粉绿绢,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烟花之地繁景恍惚。
  他点头应下了东方冥的建议,今日不回去,就在此待着,看着朗朗的月色,拉长了东方冥的身影,衬得身旁那相貌卓绝的少年,更加美妙。他真想,就一直这样。
  随手接过了青玉色茶杯,放在唇边,先闻了闻那沁人心脾的茶香味,一如身旁人般的温暖的味道,接着泯了一口,让茶香在嘴中回旋,久久不绝,回味无穷。灵茶更是能滋润身体,强健体魄。
  “那就各取我们俩名字中的一个字,叫冥泽,如何?”
  他思衬了片刻,他不擅取名,也觉得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别扭,他只是想把这当做他们之间的记忆而已。想到这还是东方冥给他准备的礼物,他不禁觉得很高兴,也不禁思考到了,他是不是也该给东方冥准备些什么。
  貌似,他还没赠送过东方冥什么东西。
  他席地躺下,与东方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声音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尤为清晰。明日一醒来就会见着东方冥,想想便高兴。
  次日阳光摄入眼睑,他微微睁开眼睛,适应了片刻刺眼的光线后,看到了东方冥已经先醒了过来,看着东方冥一直在看着,他下意识的干咳了两声。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总之他伸手按上了眉心,仿佛在喝什么做斗争似的,看来还很艰难似的,愣是一点一点慢慢抚平了眉头。
  要让、让姐姐看到……定是会不高兴的吧……?
  忽然间,一阵尖锐的风声破空呼啸而来。
  旁人却似乎并没有听到。
  他闪身进了一条青石板的巷间,风声划空而过,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在空中一抖,斜斜地落了下来,安稳的落到他面前来。
  是……姐姐的信鹰吗?
  他惊喜的想。忙取下黑鹰脚上的信筒来。
  这猛禽当然不可能是怯的,也看不出多少温顺来,瞪着眼睛,尖喙勾着,转了转头,盯着四周的动静,也没有主动进攻。
  极北平原,神器炼妖壶。
  姐姐来了信,他自然应该去走上那么一遭。
  “维持本心……?”东方明喃喃重复这四个字,声音极轻,宛如梦呓。
  维持本心,谈何容易?
  若人人都能如此,世间哪里会有执念?会生出心魔?
  能说出如此话的人,不是堪破弥障,便是不入魔障,隔岸观火,或者心如赤子之人。
  东方明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承认,却明白自己的心魔是哥哥。
  双生之子,一活泼康健,为众人看重,一缠绵病榻,被生父轻鄙。
  他被困在方寸之地整整十七了,如井底之蛙,只能看到眼前之物,只能看到哥哥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哥哥。
  心底偶尔闪过的嫉妒羡慕不断酝酿,可是那是对他最好的哥哥,他不能如此……便不断加深依赖。
  直至如今,先天不足带来的痼疾随着修为增长而变得微不足道,过分的依赖与复杂的情绪融合,却成心魔,几乎病态……
  他知道自己不该的……
  曾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和哥哥穿一样款式颜色的衣裳,佩戴同样的饰物,甚至连吃食都一模一样……他在长久的时光里,将月白色的衣裳改成了朱红色,甚至不在吃哥哥爱吃的任何东西,一丁点一丁点让两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