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青霖,国力善战,同时因不少魂兽栖息于此,故而有着“魂兽聚集地”之称。别说每年,每天就会有不少即将晋级的魂师前往那里寻找合适的魂兽进行猎环。难道是人类频繁猎环的行为激怒了魂兽不成?兽潮是能够给予国家带来巨大损伤的存在,据说落冕历451年的兽潮之战,连封号斗罗都有数位在那场战斗中损伤陨落。魂兽为何能够做到如此成群结队的对人类发起进攻,有魂力在身的优秀魂师联手也难以抵挡,唯独毫无魂力的平民百姓却最是最手无缚鸡之力的,面对兽潮他们只有等死。
罗珒提到此事,莫非此次兽潮会影响到长水?他是怎么知道的?事前总有一定征兆,他就像预言家似的一语破天机。但这样的预示真的能够给身边人带来幸免于难吗?
她的眸光不带半点起伏,泠漠而坚硬的五官华美而又单板,骨子里透出的一股子寒劲让人忍不住退避三尺。仿佛兽潮就在她眼前一般,耳闻无惧,亲临难敌甚至毫无生还的可能性。
青霖帝国与黯云楼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珑珍谷与黯云楼也是关系匪浅,目前只能够盲猜到或许是要和珑珍谷挂上关系了。到时如何,谁也不知,谁也不晓,除非罗珒能够吐出更多的有利信息。如此便能够更好的断定面前少年与谷内高层的关系,毕竟寻常弟子对这样的事情即使有着长老殊宠怕也是不知一二的。这罗珒到底是谁?兽潮的结果又是如何,虽与青霖关系更大,但心中任不免有些后怕此次兽潮会直接与长水纠缠上。
有些事情独孤岚都想自己上前亲自询问,不过多半都是对方不答,或是以虚言告知。对方掩藏一定有着自己的秘密,若是让他人知晓此事便不能被称为秘密了。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也许对自己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结果。头脑风暴结束,一番沉重的思绪过后她轻叹一口气,女子一丝不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苦笑,似于自嘲又似于轻蔑。
闲游宫内,鸟雀和鸣,风林犹静。途过一座石桥,忽的一池清潭平起涟漪,想是又有弟子意欲提升修为,对着卷轴枯坐,苦思冥想了。
细细一觉,似是莫忘安的气息。
一时秀眉微蹙。提升时如此冲撞,一意求成,不懂得些技巧法门,许是要走不少弯路。转念一想,便朝那林间走去。阖眸丹田运气,以神识探触弟子之识,和缓坚实,平稳住他的气息。忘安平日是个机灵孩子,将他面前卷轴系数收起,素手搭于其肩,渡气运识,将其缺漏法门一一授之。朱唇轻启,于一旁提醒道:
“力着丹田,切莫急进。”
“你的神识过于猛烈,将注意力放缓,摈弃繁杂思绪。顺其自然,让灵力顺着你的气息流淌。”
“忘安,近日须得多加静心。”
于亭廊冰烛旁,精神力早就挥手即可控之,随心所欲翻阅追忆卷,越发沉迷起。平日指点迷津时于他人言静心,自己倒仗着天人合一不顾识海,任由此因为精神力一团糟。
反正…也不会毀。
偶捕捉回轻踏古石桥声,判断来人后却不予理会,见她合上卷轴也不觉惊奇,闭眼汲取所缺法门,理清混乱不堪的识海之景。
“静心,宫主,弟子于数日前也终寻得,斩断那血脉因果线,我曾欠因还之,便是真真踏上绝情道,可这最后一程,偏是情绪最复杂最难撇开之步。”
“过往皆如纸上书,再入心入骨,我便万死也承受不起。”
理清听着那道,都未辩驳此,控制魂力与精神巧妙融洽混合,注意力不再聚集与卷轴内容之上,放缓所想。
唯独是听到那句情绪起了丝丝波动,理的不多时开口。他随着这人踏上绝情道已有五年,指点下斩断不少尘缘,纸上书也再不怀念,可……
这最后一步,过了就是一帆风顺道路昌明,未踏过,尽是万劫不复。
苏芮安望向女子飘逸的发,望着她剔透的眼眸,从中看见面色凝重的自己,倏然笑了,嘴角轻轻扬起,心头笼罩的迷雾似被这太阴山巅的清风微微吹散开去。
她手中的埙呐,乐音该是温柔的,如潺潺流水,对万事万物存一颗包容之心。激进也好,焦虑也罢,是配不上父亲留给她的这份珍宝的。
拱手屈身朝这世上自己最尊敬的人虔诚一拜,鼻头微酸。她的师父还是初识的师父,温和地为她指点方向,耐心地等候着自己追逐,十多年来从未变过。她那被近况搅作一团浆糊的心湖,在悠长箫声中恢复平静。
抬腕轻柔抚上埙孔,微敛心神,专注感知箫声的节奏起伏,伺机由一个短暂的停顿合音。时娇媚若蝶花翩跹,时激荡若蛟龙相嬉。起初生涩,之后顺遂,难得的喜悦。
曲终。她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笑吟吟看向女子颔首:
“得以成为您的弟子,是芮安此生之大幸。”
而后双膝跪地,额头抵地施大礼柔声道
“出世避世,弟子间争论不休。芮安愚钝,分辨不清两条路的是非功过,望师父为弟子指条明路。”
“若避世,芮安当谨记宫训,严格约束同门;若入世,芮安也无惧于身先士卒,作同门之表率。”
“芮安目光短浅,毕生所愿乃为宫阙分忧,为……师父分忧。”
言罢忆及自己出身,眼里的光微暗,终归于平静。九天宫阙,才是现在的她的归宿。
庭光入谷已有一些时日了,谷内弟子见她生的粉雕玉琢,又讨人喜欢,便常爱带她四处游玩。这日采药的途中,便带上庭光去植物海中,安抚着庭光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采完药就回来。庭光乖巧点头应了,坐在原地已等了很长时间了。这时忽闻背后传来声音,庭光起身拍拍身后袍子的尘土,转过身去看身后来人,瞧着不似是谷中弟子,又不像来求医的患者,心下多了些疑惑。
非谷中弟子,又来寻藏书楼,约莫是有甚紧急的事儿,但不知为何不走正路,许是不通地形,乱入了此处。
藏书楼,庭光曾被师姐带着去过,自然也是知道位置的。手上打着手语,也不知对方能不能看懂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和我来吧。
她垂了垂眸子,看了看四周,也并无沙土和树枝可以用来写字,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能够看懂手语,这样才不会耽误了大事。至于带她来的师姐……她思虑片刻,因着武魂的缘故,师姐们也教过她如何留下精神印记,索性权当作练习罢。她阖上眼,调动精神力在这儿留了个印记,避免师姐找不到她慌神。
再度睁开眼,朝他抿唇笑笑,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以示他跟她过来。
如若他再看不懂,她便无能为力,只能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同她一块等待师姐回来了。
“是兽潮。”
好容易顺过了气,他将所有信息碎片凝练成短短的三个字,一呼一吸都坠着千斤,残留的血液将嘴唇染得殷红,吐出的每个字都有敲骨击髓重量。用早染了血污的袖子抹去残血,缓缓将手掌支上人的肩,他其实在满天的乌云中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但他不打算让旁人瞧见战争的影子。
湛蓝从眼中褪去,黯淡的色泽蒙昧了那片小星空,点过灯盏确认时间相关未有改变,面色又白一分垂着眸悄悄将镇定与淡然捡回,再站起无半点失态之色,摘下冰凉的银饰,牵着他跑上来的师妹走了下去带至厍将军身侧,有人为他将那烛龙纹的披风重新系好,腰侧的黑流苏晃着,径直迈向黯云楼一众。眸里带霜眉间含威,褪下那一身祭司服他又是这一门之主,动静都需镇下莽荒古兽,披戴山巅的云流。
“诸位可曾听到了这结果?”
一经提点,那陶埙在女子的手中奏出的乐声有了变化,起起落落,埙声、萧声,外表本是品性固实之物,内里中空却满溢地注入了奏者之情,悠扬空邃,只觉余音绕梁,余韵未散。顿时心情大好,眼前弟子才奏毕,一席话儿便直直说了出来。
一手培养的关门弟子,这等气志果然不辜我望。入了琉璃宫,这台阶可不是好走的。我瞧中这姑娘品性柔韧,天赋颇佳,故收了做徒弟。苏芮安受着师兄弟照顾,虽略有些娇气,但关门二字难扛,修习无法懈怠。功课极佳,也有股子冲劲,近年江湖势必动荡,我派需得这样一辈有志气的弟子。
思念及此,不免犹是一喜,唇角微微一笑。
“能有此言,为师甚是欣慰。”
抬眼见这夜晚清寒,风儿甚是凉洌,再看芮安一身薄衣,纤纤细骨一枝,陶埙冰凉,那玉指想是也被带去了暖意。
“你身子骨太过柔弱,这些日子练功不可太过急躁,须得多加静坐调养。”
“夜已深了,趁早歇息罢。”
忽然,在问候到了刚那位的祖宗时,杨天监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准确的说,是出现了一个人。
小秦!?他他他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全听见了吧!?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杨天监惊慌之中,心中浮现出的种种对策如电光火石般碰撞,但是对于当前,他在短短一刹那间就有了决断:
“你这个落冕的得志小人,夜香妖怪的兄弟亲友,算哪门子的教师,勇气还尚且不如要上蒸笼的螃蟹,至少人家懂得不拿屁股看人!人家练功排垢,你吸进脑子里…”
——暂时先维持现状,装作对小秦的到来一无所知,之后再行打算!
“你这汧淮青楼里出来的野子儿,永远别想让小爷我屈服于你,我对你,和你可笑的,捡来的六个魂环毫无畏惧,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要与你不知姓甚名谁的娘亲,战个天翻地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嘴上依旧大骂连连,但杨天监心中,却正默默盘算着二者的距离。
“你这江邺城郊的杂役,千翎白鹤宗的奴工,南闽森林里的人贩子,上原X老母羊的,九天宫阙上暴露元阳的,古疆山里的野猪,秀舞坊的**,太**上的阴(数据删除)——跨三大帝国的痴儿,哥哥面前的**……”
马上就能看到我了…继续骂,然后平心静气,别被他看出情绪波动,准备开启眉心,请出异象……
“因此听好了!你这**,我,上原杨氏之后,杨天监,向你正式宣告:你连我……”
就是现在!杨天监高扬古幡,打开眉心窍穴,周身忽有无名风起,身旁植物枝叶片片枯萎,化成蒙蒙灰暗水汽,在他面前凝成了一个同样的‘自己’——
随后,他神色一敛,挥起跳跃着红光的‘太一’,沉重往下,将那暗色的人影砸了个粉碎。
“每天必修课,除心魔,让秦公子见笑了。”杨天监回过头来,神情自若地说道。
口里还遗留半块糕点,充斥甜腻的味道,心下正猜测着罗师兄此行的真正目的,闻听人话语筷子都掉在了地上,紧忙把糕点咽下,面上淡漠似水耳根早已羞红,约莫是失礼恼的,心里早翻起惊涛骇浪。
兽潮可不是件小事儿。自大陆历史来看,史书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兽潮来袭时的惨烈局面,真正来临时比史书还更骇人。也听义父念叨过兽潮的事儿,还是在入谷之前,幼时便盼着千万别在自己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兽潮来袭,手心里汗珠密集,心里七上八下却并无一分为她自己……
还不如不好奇罗师兄带来的是什么消息,最好没有这消息,这消息简直糟糕透了。
心下除却惊骇,又不免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来。她镇了镇心神,目光冷凝些许,复回平淡无波的模样。